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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莫高窟的故事(三)

(2025-04-29 19:24:25) 下一個

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月牙泉發生了一樁怪事:一隻大白鵝撲打著翅膀狂奔到月牙泉邊,衝著泉水“嘎嘎嘎”一陣亂叫。

正在采摘七星草的藥泉女神嚇了一跳:白鵝竟然能看到自己!

這白鵝是個自來熟的話嘮,“師父!幫幫弟子!俺剛從屠刀下撿回一條小命!心髒快要蹦出喉嚨了!幸好俺脖子長!”

大白鵝纏著“師父”給它講解佛理,消除它對死亡的恐懼!!!

“不敢當不敢當,小神才疏學淺,很多佛理自己也沒整明白——今天真不湊巧,有好幾個重病人等著我呢。你去月牙泉寺廟吧,那裏有高僧講經。”

大白鵝倒也聽話,急急地搬著鵝掌跑了。

隻見它頗為靈活地蹦進了寺廟大門,直奔講經大廳,在盤腿而坐的弟子中尋了個空擋趴下,伸長脖子望向講經的高僧。(注:“白鵝聽經”記載於《敦煌人物誌》)

大廳裏,一眾僧人看傻了眼。

“阿彌托佛!佛祖顯靈了!感謝佛祖對我的認可!”

台上的高僧激動得難以自持,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十分貝,且時不時拿眼瞟著白鵝——果然聽得認真。

聽完講經,大白鵝搖搖擺擺地回了月牙泉。

寺廟們的和尚傾巢出動,尾隨其後,你推我搡,嘰嘰呱呱。

見大白鵝“嘎嘎”地對著湖水叫喚,眾僧一頭霧水,瞅天瞅地。有的恍惚見到雲彩頭裏有神仙的身影,於是齊聲念起佛經,求菩薩賞臉亮個相,媽咪媽咪哄媽咪哄……

藥泉女神問:“聽聞高僧講經,有收獲嗎?”

大白鵝“嘎嘎嘎”叫了三聲。

“聽不懂?”藥泉女神樂了,“其他弟子呢?”

“嘎嘎嘎!”

“打瞌睡?”藥泉女神“噗嗤”笑出聲來,“我看他們這會子可興奮了。”

大白鵝趴了下來,小腦袋搭在背上,小圓眼睛黯淡了。

次日,藥泉女神隨白鵝去聽講經。

女神聽到中途就離開了,自言自語:難怪極樂世界不立文字!

這些高僧用文字編織起無比華麗的衣裳,一層又一層地裹住了簡單明晰的佛理。

他們講經的目的似乎不是為了開悟弟子,而是讓弟子慚愧於自己的無知。

如此一來,敦煌莫高窟作為“佛教聖地”的名聲越傳越遠。

苦行僧慕名而來,在滴水成冰的洞窟裏日夜打坐,餓到近乎暈厥,才在黃昏時分摸出洞窟,尋些苦參子充饑。

藥泉女神困惑地打量著他們: 衣著單薄,形銷骨立,發著高熱,打著寒顫,仍口念佛經不止。

當年喬達摩·悉達多王子苦修六年,瘦成枯木,終於頓悟——折磨肉體無益於靈魂的提升。

佛祖的示範式宣道可謂一目了然,何以凡人難以覺悟?

見附近的百姓源源不斷地趕來參拜這些苦修者,口稱“活菩薩”,磕頭如搗蒜,女神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四百年過去了。

敦煌的沙漠還是當年的模樣,空曠而荒涼。

夜風吹過鳴沙山,傳來單調又怪異的聲響,仿佛金戈鐵馬馳騁在疆場上。

這個時候,極樂世界絢麗而熱鬧的場景浮現在藥泉女神的眼前。那裏的一切都太過完滿,連風吹樹葉的聲音都譜成了絕美的樂曲,卻無法真正撥動她的心弦。

冷月高懸的夜晚,月牙泉倒映著月亮的身影,美得令人窒息。

藥泉女神宛如隱身人,靜靜地坐在月牙泉畔吹笛者的身邊,雙臂抱著膝蓋,抬頭望著月亮。

她思念起畫了十年藻井的小和尚。笛聲悠悠,替她訴說著心底的感動和感激……

這一年,某豪門一族從京城長安遷居敦煌,在當地高僧的陪同下前往莫高窟巡山禮佛,同行的還有一位姓李的畫師。

工匠開鑿洞窟期間,李畫師興致勃勃地遊遍了所有的洞窟,他仔細研究菩薩的服飾,揣摩舞姿的線條,感概藻井的色彩。

偷窺李畫師的臨摹圖,藥泉女神驚歎於筆法的高超,心下歡喜不已,她一直盼著她最喜歡的觀音菩薩能完美地呈現在壁畫裏。

等到新鑿的洞窟刷白涼幹,豪門的女眷們身著盛裝出現在洞窟中,在畫師麵前正襟端坐。藥泉女神方才恍悟, 原來畫師要在壁畫裏留下“供養人”的樣貌!

這一發現讓女神大驚失色!

莫高窟是展示萬佛的平台,身為莫高窟的守護神,連她都自覺沒有資格登上壁畫。人類竟傲慢到將自己與神明相提並論?!

“不要難過。這種現象在人間已經很常見了。”藥師菩薩不知何時來到弟子身邊,再度勸說,“這些年辛苦你了。大家都期待你回極樂世界。”

留與不留的糾結之中,一晃又是百年。

每每決意放棄自己的使命,藥泉女神的腦海裏又浮現出莫高窟盛唐時的熱鬧與輝煌。

不舍、不甘……

某天,一位清俊的年輕男子騎馬來到了鳴沙山。他是遠道而來的雕刻師。

夜晚,雕刻師正在研究洞窟內的雕塑,突然燭光劇烈晃動,一位身姿妙曼的女神在洞口若隱若現。雕刻師目瞪口呆地站了起來。

女神的明眸閃著殷切的光芒,似有千萬言語想要囑托。轉瞬就消失了。

第二天,他不知從哪兒搬來一塊大石頭,敲打出細長的形狀,開始在上麵塗抹白泥,進入了渾然忘我的境界。

藥泉女神心中暗喜:雕刻師的佛性已被她啟悟,他一定能夠為莫高窟留下一尊觀音像!

雕刻師靈活的手指在雕塑上刮刮抹抹,一位身段婀娜的女神塑像漸漸成型。

“那不是我嗎?”藥泉女神定睛細瞧,心慌意亂,“托夢給他的是觀音真容啊。”

雕刻師盤腿坐在地上,久久地凝望著已經完工的女神塑像,熱烈的眼神籠罩在女神妙曼的身姿與嫵媚的麵容上。

藥泉女神感應到雕刻師的內心激蕩著無盡的柔情與渴慕,也感應到無邊的孤獨與哀傷……

此刻,她注意到雕刻師周身發著微光,仿佛月光下一塊通體透明的白玉,暗自驚訝:

“佛性讓凡人的內心歸於永恒的沉靜,肉體便如神明一般金光四射。為什麽這個內心躁動的凡人也會熠熠放光?”

女神不能不承認,這種光芒讓雕刻師變得俊美異常,堪比神明。

極樂世界沒有人世間的男女之愛。因此,女神並不理解對方的情感。

千百年來,她一直試圖了解人類,如今她承認:這個物種實在古怪得很,再研究下去,恐怕連自己也要變得古裏古怪了。

心緒不寧地穿梭洞窟,神像上厚厚的塵垢,突然震撼到了她。

臨別之際,藥泉女神發現自己放不下的竟然是年輕的雕刻師!即便回到極樂世界,她也忘不了那種眼神……

別了,莫高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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