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第一代億萬富豪步入晚年：財富背後的繼承權之爭 （翻譯）

中國第一代億萬富豪步入晚年：財富背後隱藏的繼承權之爭 （譯自medium）

隱秘的非婚生子女、企業權力鬥爭和國家影響力如何重塑中國億萬富翁的遺產

對於中國第一代億萬富翁來說，繼承權已經成為一張衝突之網，就像一年前去世的78歲傳奇商人宗先生的情況一樣。2月25日是他逝世的周年紀念日。宗出身卑微，迅速崛起，他自1996年至2010年作為中方派出代表擔任達能娃哈哈集團董事長，於2010年接手達能自原國有“娃哈哈集團”購入的股份，由一名少量持股的職業經理人，一躍而成為中國首富，家族資產遍布海內外。他不僅留下了一個價值超過900億元人民幣、海外資產達50億美元的商業帝國，還留下了一場複雜的繼承糾紛，震動了中國商界精英。

隨著中國第一代白手起家的億萬富翁步入晚年，他們的財富正麵臨前所未有的挑戰。當前繼承之戰的核心問題有三：非婚生子女在繼承權中的法律地位、國有資產私有化的曆史問題，以及繼承人與長期管理層之間的企業控製權之爭。

隱藏的家庭紛爭：不僅僅是一個妻子，不止一個繼承人

幾十年來，宗一直以忠誠的丈夫、敬業的父親和低調務實的企業家形象示人。公眾普遍認為他隻有一個妻子和一個女兒，並一直培養她作為接班人。然而，在他去世後，有人在媒體撰寫長文，指其實際上有兩位妻子和四個孩子，並與公司內部多名女性有染。原CCTV知名記者王誌安根據獨立調查製作的“娃哈哈商業帝國之豪門恩怨 ”，更引來逾百萬次觀看。這些報道稱他還有一位長期伴侶杜女士，不僅是他的私人知己，還是公司中的關鍵人物。他們育有三名子女，均出生於美國。

這一消息打破了宗一夫一妻的家庭神話，並引發了一場激烈的遺產爭奪戰。雖然宗生前已和所有家庭成員宣布遺囑，但Kelly 持有另一份宗慶後於去世前夕簽字的遺囑。結果是一場圍繞數十億資產、董事會控製權以及娃哈哈未來的法律和企業拉鋸戰。

杜女士不僅僅是一個被動的伴侶，她在娃哈哈公司工作數十年，曾任公司黨委書記和工會主席。據公司內部人士透露，她在企業內部擁有相當大的非正式權力，這可能會進一步加劇法律爭端。此外，根據美國政府認可的文件來源顯示，宗慶後、杜女士、宗的公開妻子施女士、Kelly及其他子女共用加州同一居所十多年，在此期間申請並獲得了美國社會安全號碼和綠卡。馥莉後來成為美國公民。宗本人因法律和稅務問題於2007年放棄美國綠卡，而Kelly也放棄了美國國籍，轉而持有香港護照。宗的三名美國子女，最大的兒子已28歲，和妹妹一起擔任娃哈哈下屬公司董事，最小的兒子也已22歲。

企業權力之爭：員工與高管爭奪控製權，孩子們的叔叔加入爭鬥

宗家在法庭上爭鬥的同時，娃哈哈內部的另一場衝突也在上演。2024年9月，宗去世6個月後，近千名員工指控他們在2018年被迫以極低的價格出售他們在20年前公司改製時獲得的股份。盡管宗在世時他們按他的要求簽署了回購協議，但如今他們希望通過訴訟尋求公正和透明。早年的國有企業改製過程，是在工會持股，全體員工持股的名義下進行，資金也由員工個人認繳。員工持股是管理者持股的重要條件和保護傘，盡管絕大部分股份歸管理者所有。

與此同時，馥莉在接手企業後的改革也引發了內部分裂。繼承父親的頭銜和職位是一回事，但要在長期掌權的高管麵前確立自己的權威卻困難得多。她推行的激進現代化改革遭到娃哈哈保守派管理層的抵製。內部矛盾使她在2024年中期短暫辭職，回到美國照顧自己年幼的三名子女，隨後又重返公司。

宗的家族成員也加入了權力鬥爭。他的兄弟及其他親屬，許多人在公司擔任高管，聯合起來對抗宗馥莉的控製。親屬和企業元老都在爭奪話語權，娃哈哈的領導層仍處於動蕩之中。

億萬富翁的“原罪”：財富積累的真相

除了繼承糾紛和企業權力鬥爭，宗的去世也重新引發了對其財富來源的審視。20世紀90年代和21世紀初，中國的國有企業私有化催生了眾多億萬富翁，其中不少人通過不透明的交易積累財富。宗從工廠經理變成娃哈哈的所有者和實際控製人，這一過程長期以來備受爭議。

法律專家指出，宗利用其與達能的合資企業董事長身份，在合資企業監管之外，建立了一係列由他本人、家族成員及兄弟姐妹控製的私人娃哈哈公司。這些私人企業利用合資企業的工廠和銷售渠道進行生產和銷售，獲取利潤，同時繼續使用原本屬於國有的娃哈哈品牌。批評者認為，不論私有化的具體方式如何，最終的結果是損害了合資企業股東的利益。

然而，許多崇尚“白手起家”成功故事的中國年輕一代認為，法律限製和道德批評都無法否認一個事實——“是宗讓娃哈哈成功的。”

在當時的中國，國企改革缺乏明確的法律框架，這既帶來了機遇，也伴隨著風險。根據稅務記錄，宗慶後在被匿名舉報後向中美兩國的稅務部門繳納了總計4億元人民幣（約合6000萬美元）的個人所得稅。據估算，在他與達能合作的十年間，他至少獲得了1億美元的薪酬和獎金，而這些資金的主要來源是宗慶後與達能之間的私人激勵協議——這一協議甚至未被娃哈哈的國有母公司知曉。

宗最終成功掌控了娃哈哈，而與此同時，中國煙草大王褚時健則經曆了截然不同的命運。他將一個瀕臨破產的小城卷煙廠發展為亞洲最大、全球第三大煙草企業，為雲南省貢獻了每年超過50%的稅收。然而，盡管有如此成就，褚時健17年間僅領取了80萬元人民幣的工資（相當於每年4.7萬元）。1999年，71歲的褚時健因“貪汙”400萬元人民幣（用於發放管理層獎金及讓家人按“政府定價”購買低於市場價的香煙）被判處無期徒刑。三年後，他獲得假釋，隨後創業種植橙子，並在80多歲時再次成為億萬富翁。

為什麽美國可能介入？

宗家的紛爭可能不僅僅是一場國內事務。由於宗的三名子女持有美國公民身份，且家族資產遍布多個國家，美國法院和稅務機關可能很快介入。宗慶後在美國曾因稅務問題放棄綠卡，如今，關於娃哈哈繼承權的爭議可能受到國際審查。

此外，根據美國法律，美國公民的外籍子女有權繼承其海外資產。這意味著娃哈哈的繼承權爭議可能不僅在中國法院展開，還可能涉及美國法律體係，從而成為中國富豪跨國遺產爭奪戰的典型案例。美國法院、政府機構和稅務機關，可能很快就會發現自己卷入了傳統上屬於中國國內的問題。

中國億萬富翁家族的未來

宗氏家族的繼承之戰並非個案，而是中國老一代億萬富翁即將麵臨的縮影。隨著第一代白手起家的商業巨頭逐步老去，隱藏的繼承人、複雜的財富來源和企業權力鬥爭將成為普遍現象。

在中國經濟格局變化、國家對私營企業幹預加強的背景下，圍繞這些億萬財富的鬥爭才剛剛開始。未來，類似娃哈哈的案例將不斷湧現，挑戰中國的法律體係、企業治理模式，以及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財富傳承方式。（written  by Janice Lew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