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米糜 第三十二章 分離篇 中

哭泣是一種釋放也能把悲傷留在心裏。名箐走出盥洗間，雖然洗了好幾次的臉，她還是無法控製鼻子酸酸的，她先回臥室重新化了妝。她也知道現在不是期期艾艾的時候。

回到客廳，孩子們也都起來，仁雅發現了名箐的異樣，她把手上的米笑交給了莊母。然後拉著名箐去了偏房，莊母領著孩子們吃早晨，作為年輕時候就守寡，自己撫養這麽多孩子長大，她甚至比名箐還有韌性，能覺察到女兒的臉上的憂傷。

仁雅問：

你哭了？

名箐笑了一下：

戰爭來了，陳太太他們一家要去英國，我想了很久還是讓喜喜跟著叔公叔婆過去，陳述那邊有喜喜的爺爺奶奶又是長孫，喜喜該回那個家了。我知道戰爭的殘酷，何況這種老百姓無法避免的。我見過一夜之間就沒了的，也經曆過，活下來才是我們現在要首要考慮的。

仁雅眼淚止不住：

喜喜知道嗎？他都快九歲了，什麽都知道一些，又什麽都不知道。

名箐點點頭：

我在去年就和他聊過，那個叔公叔婆是親的，他問過我，我的姓是一直是陳，姆媽姓莊，阿爸姓黃。我告訴他，你爸爸在英國讀書，回不來，所以媽媽就又結婚了，他很想你，媽媽也愛你。你想不想見到他，如果想，你就要去英國生活一段時間，你要不喜歡，媽媽再接你回來。

仁雅問道：喜喜怎麽說？

名箐看著仁雅：你也別哭了，他沒說什麽，不過我也說了，要等一段時間，現在打仗了，可能更好和他說明了離開的時間

仁雅歎口氣：也是，過去相對安穩一點，陳述現在的太太怎麽樣？

名箐笑道：挺好的，聽陳敘說，對陳述很好，對公公婆婆也不錯，他們有一個女兒，所以我想爺爺奶奶在我們家喜喜吃不得虧，再說了，喜喜讀書一直很好，性格上敏感了點，去英國讀書這樣能得到更多的關愛。說真的，我現在這麽多孩子，力不從心，如果沒有戰爭還好，喜喜我當然是偏心的，鄭重雖然對他也很好，但是他多少會覺得管不得的感覺，他有時候覺得我對喜喜是過於小心翼翼的寵愛。我總覺得我和陳述對不起這孩子。我都不知道，當初是不是該狠心再他懵懂的時候和他爺爺奶奶姑姑一家一起走。都是後話了、

兩人相視一下，就走出偏房。

家眾看到母親出來：阿姆，阿婆說今天不去學校了。說外麵在打仗。

名箐摸著他的頭說：今天我們去學校看看再說，今天如果不去學校，我們去陸羽茶室早茶去。

名箐走進飯廳，看到喜喜正在和家文邊喝著昨天晚上做好的素丸子湯，兩人手上拿著烤麵包，莊母已經給每個孩子剝了茶葉蛋，喜喜和家文兩個小腦袋還湊在一起看一本漫畫。家文常被家眾欺負，所以總是找喜喜大哥幫忙，家眾這個橫行霸道的還就聽喜喜的。米一站在家文背後一起看著，米之安靜坐在餐桌前，慢條斯理的拿著餐刀切麵包，又把雞蛋切一片一片的，動作輕緩，仿若他身邊沒有歡聲笑語，他坐在安靜的湖邊吃著美食。名箐每次看到米之這個樣子，都想笑，她很難想象米之這種自我沉靜的性格的會是名康的孩子。

幾個小女孩子已經吃完去了客廳沙發玩玩具，家化儼然一個大姐，安排著比她小的妹妹們。

名箐等到喜喜吃完早飯，就收拾書包帶幾個大孩子出門到學校，去學校路上並沒有聽到什麽槍聲，隻是路上的人都很行色匆匆，也比往日少了很多人，報童在街上賣報。到了學校，老師都在不過教室裏稀稀落落沒幾個學生，喜喜的老師告訴名箐，今天還是會上課，不過最好有一個家長在這裏等著。名箐到校長辦公室打了電話回家，就留在了學校。

因為學生少，老師來的也比以往少一些，班級有合並的，名箐站在走廊上，聽著裏麵的讀書聲，心裏很難受。

今天隻上了半天，校長說明天能送來還是送過來，到聖誕節前應該戰火不會到港島。名箐已經通知仁雅，名康帶孩子去陸羽茶室，名箐則帶著大孩子們直接去陸羽餐廳。

孩子們的無憂和大人們的擔憂都在美食中起起伏伏，晚上回到家，名箐說以後你們乖，媽媽每人陪一個禮拜，今天開始。喜喜因為是老大，所以這個禮拜和媽媽睡。

鄭重還在局裏，每天晚上打電話過來報平安，他和名箐說，空軍交手已經失敗，現在守衛軍移到醉酒灣那邊防線了，能守住多久真的說不清楚。他早上找了陳先生，他的英國同事也打算坐船離開，他已經幫讓買了三張船票，是後天，12月11日的。

名箐掛下電話，心情一下子又落了下去，她幫喜喜洗了臉做了上床的準備。然後摟著喜喜躺在床上，她想今晚就讓小家夥好好睡一覺。

第二天早晨，名箐宣布，今天都不上學，莊母已經從仁雅那聽到名箐要把孩子送走，眼睛腫腫的，一天的眼光都盯在乖巧秀氣的大外孫身上，她和名箐一起帶大的喜喜，喜喜對她來說說是外孫，不如說另外一個小兒子。

喜喜也敏感得感覺到了，到了下午，他拉住名箐的衣擺，問道：

我是不是要去英國了？

名箐蹲了下來點點頭：

喜喜，香港估計保不住了，你也懂的，戰爭會死人的，英國那邊還算安穩，媽媽希望你安全好好讀書，是能好好坐下來讀書，像你爸爸一樣。

喜喜問：

就這幾天？

名箐說：後天。

喜喜抱著媽媽哭起來：我要和你們在一起。。我不要走。

名箐忍著淚：喜喜信不信媽媽？如果信就知道媽媽對你的愛是無法算的，但是就是因為媽媽愛你才會幫你做了選擇，你還小，你大一點等戰爭停了，過幾年你可以回來，又可以和媽媽在一起。香港如果在日本人手裏，媽媽也要帶弟弟妹妹回老家，我們也要避開戰爭，離開香港，如果我們有可以的選擇。你看看媽媽大人了，是不是一直和自己的媽媽在一起，喜喜等你大了，你也可以這麽樣。但是現在你需要保護和安全，媽媽選擇對你更安全和合適的。我們還可以電話聯係，我們還可以寫信。叔公叔婆會在路上照顧你，還有爹爹的同事也會一起坐船。

喜喜點點頭：那媽媽今天明天晚上我要和家眾，家文家化一起和你睡。

名箐抱著喜喜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