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米糜 第十三章 熟人篇(中)

陳述坐在電車上觀著街景，恍若自己當初坐著電車遊汕頭。為了躲避父親逼迫經商的舉動，陳述和大學同學鄭點回到鄭點的潮汕老家，在揭陽女中找到教職。他很快就喜歡上揭陽，傍晚在榕江邊散步，周末登黃岐山，鄭點還帶他到山裏吃新鮮的竹筍宴，他也學說潮州話，感覺自己如唐朝盛世的人，生活安逸隔絕，直到遇見名箐，這位靈氣溫和又獨立好強有距離感的女子。她在鄉下很照顧自己，也照顧身邊的人，名箐仿佛天上的月光，讓陳述感到安定和柔和。電車的鈴鐺聲和司機的報站聲，中環到了，陳述匆忙跳下電車，在長袍的口袋裏掏出寫著貝灣地址的紙頭，詢問路人，終於看到貝灣潮繡成衣行的招牌，推開淺藍色的大門，大門的鈴聲招來一位男士，陳述一看是名康，他開口道：

"名康早。" 名康定睛一看是陳述，趕緊說："陳先生，早。" 陳述微笑搖頭道："喊我陳述就好，不用這麽客氣。"?

名康笑了："好，陳述。大姐還在樓上，我去叫她下來。"

陳述說："名康，不急，你們男裝在哪? 我看這一樓都是女裝。"

名康說："在二樓。我帶你上去吧。"

陳述跟著名康上了樓，邊上邊說：

"家父說香港的成衣好，所以這次我也沒帶什麽衣服，正好順便在你這選購幾套。"

名康喊來一個夥計讓他帶陳述看看，然後就三樓告知名箐陳述來了。

陳述挑了兩套睡衣，又問夥計西服定製需要多久，夥計說大概要兩周，陳述就讓夥計幫他量了尺寸，這時候身後傳來名箐的清脆的聲音：

"陳述，你這是照顧名康生意嗎? 名康，給陳述打點折扣。"

名康說："那沒問題，就收布料成本和製衣手工成本好了。"

陳述趕緊說："那怎麽好意思，名箐姐，你幫看看布料和顏色。"

名箐走到陳述身邊，這時候夥計把布料推了過來，名箐說："香港天氣總是比較熱的，選一些稍微薄的料做兩套，秋天你再來選一些毛料做冬天穿的。你看看這兩種布料薄還挺括，顏色嘛，都選淺色吧，適合以後的醫生。"名箐開著玩笑。

陳述覺察出名箐的一些變化，不似在揭陽的拘謹，名箐顯得輕鬆愉快，可能是做回學生又沒有生活的壓力，和承擔大家庭的責任考慮每一步的不可犯錯的心理。陳述也放鬆下來：

"那就聽妳的。"

名箐轉到另一邊說："陳述過來看看，這種短袖小翻領的上裝最近比較流行，而且也不那麽正式，可以多買幾件適合這裏的天氣，另外名康推出適合青年的寬鬆收腳褲，這樣配上幾套，就一年不用操心買衣服了。你今天第一次光臨，就成本價給你好了。"

陳述說："不行，頂多打一點折扣。"

名箐幫陳述挑了六件短袖上裝，有黑色，白色和灰藍色，褲子也配了黑色，米色和白色，藏藍色。

西服要過幾周過來取，陳述非要付全款，名康沒辦法，送了襪子皮帶不少東西作為禮品。推推搡搡一陣子，名箐輕聲說道：

"好啦，陳述，熟客我們都有禮品送的，以後買衣服就來貝灣好了，最好多介紹一點客人。"

陳述聽話得收下禮品，名箐說："正好也到中午了，我帶你去吃飯吧。名康，你去嗎？"

名康搖搖手："我今天約了陳述的叔叔簽合約，你們去吧"

陳述有點高興，這才注意今天的名箐沒穿旗袍，穿著淡藍白條的短袖連衣裙裝，很像水手裝，和自己中式長袍似乎不搭，陳述說："我今天這身剛覺得有點熱，出汗了，名康，我去試衣間換一下衣服。"

陳述換上剛買的灰藍短袖襯衫和白色長褲，走出試衣間，在名箐麵前問道：

"名箐姐，怎麽樣。"

名箐故意驚呼：

"很像未來的醫生。"

兩人走出貝灣，名康若有所思盯著他們消失在藍色的大門外。

名箐拎著自己做的皮布包，中午的太陽比較毒，名箐盡量踩在陰影下，陳述說："等等。"

就鑽到一個小店，不一會兒從店裏出來，手上拿著一洋傘，遞給名箐：

"我看這邊不少女性都打這種傘。"

名箐搖搖手：

"可是我打傘，會撅到你吧。"

"沒關係。"陳述撐開傘遞過去

名箐接過傘，把傘傾斜，靠近陳述的這邊的傘如一個張開的青蛙嘴。

走著走著 兩人沒再說話。

名箐帶引著陳述 大概走了20分鍾，在一家棕色厚實的大門前停下來，陳述抬頭看，大門頂部寫著英文：

JIMMY'S KICHERN

名箐說："到了。"

門確實厚重，名箐收起傘打算推門，沒推開，陳述伸出胳膊在名箐頭部上方推門，門開了。一位穿著白色襯衫的服務生迎了上來用英文問道"

"先生，女士，有預約嗎?"

名箐點點頭："昨天晚上莊小姐預訂的一桌。"

服務生走向一個L型的餐台，看看了記錄，趕緊過來：

"是，那莊小姐和這位先生，請跟我來。"

厚重的大門把外麵的陽光完全阻擋，餐館的玻璃是那種厚厚的磨砂玻璃，玻璃上有金邊，不過黃色的燈光讓餐廳又不那麽暗色，餐館的牆壁都是棕色木質覆蓋，隻是在半人多高的地方有一個台，台上點著台燈。

跟著服務生，兩人來到同樣棕色木質的餐桌。服務生幫他們拉開椅子，名箐和陳述入座，另一個服務生已經走過來，上了兩個裝了水的玻璃杯，又遞上菜單，問道："請問兩位要喝點什麽?"

名箐說："先來兩杯紅茶。"

名箐對陳述說："這家是新開的英式西餐館，以前開在上海，老板把餐館搬來到香港，名康曾經接過一筆生意是製作服務生服和廚師服，我才去打聽了一下。因為曾經在上海開店 所以有一些上海菜和江浙一帶的。名康來過 說有一道揚州炒飯不錯，我還笑他，去西餐館吃中餐，他說這裏還有印度飯呢。"

陳述也笑了："這倒是新鮮，今天要好好開開眼。"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