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的向日葵
花開花落，聆聽四季
十五年前，舅媽得了怪病，老舅帶她四處求醫問藥，偏方和正規治療都用盡了，受了很多折磨，最終還是撒手人寰。
但噩夢並沒有結束，八年前他們的大兒子四十歲左右也出現了征兆，後來臥床不起，在醫院熬煎了一個月也走了。
從此，除了大女兒至今健康，其他三個孩子都像被施了魔咒一般，開始接二連三中招。
二兒子在醫院伺候大哥的時候，心裏已有預感。把大哥送終後，他和老婆辦了離婚手續，唯一的女兒判給了妻子。然後他辭了公職到處遊山玩水，等到病重了就回來住進醫院。那時我正好回國出差，趕到醫院見了他最後一麵。
三兒子排行老五，他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也和老婆離了婚，回到老家包了幾畝薄田，當起了農民。至今情況沒有惡化。
二女兒排行老四，她的症狀比弟弟嚴重，還在一直吃藥。
這種病據說是乙肝，中國發病率很高，而且還會遺傳給下一代。
老舅一輩子找了三個老婆。第一個老婆死的時候，他還在北京工作。那時候國家天天搞大躍進，喊“人有多大膽地有多高產“，有了糧食也要支援亞非拉，自己老百姓少吃沒喝的。他媳婦上要照顧公婆下要照顧女兒，自己得了病也無暇顧及，餓病交加而死，死前他也沒有見一麵。這個老婆留下一個女兒現在也已六十多歲了。
老舅從北京轉回鄭州工作後，找了第二個老婆，她是村裏的老師，後來也轉到了鄭州市裏的小學教書。這個舅媽得了乙肝，四十歲左右去世的。因為遺傳了她的病，她生的五個孩子成年後已走了兩個，剩下的三個現在還生活在對疾病的恐懼中。
老舅是個很疼老婆的人，每一個走了，他都悲慟欲絕。但是，他很快會娶下一個，而且恩愛有加。
第三個老婆是退休的紡織女工，兒女也已成家立業。兩人的婚姻開始的時候並不順遂。老舅的孩子們還沉浸在喪母之痛中，不同意父親這麽快找新人。這個新舅媽也不是瓤茬兒，她跑到反對最厲害的二兒子的工作單位大鬧了一場。最後老舅和這五個孩子斷了父子/女關係，像入贅女婿一樣自己搬到了對方的家裏。從此，做為高級工程師的老舅把他的高工資月月一分不少地交給新舅媽，新舅媽也把兩人的生活打點得其樂融融。至於兒女們生活得如何，老舅整日沉溺於溫柔鄉，已經無暇顧及了。
疾病就像隱藏在暗處的毒蛇，它蟄伏已久，終於在致命的毒液蓄備已足後發動了第一次襲擊，大兒子成了第一個犧牲品。孩子們沒有告訴他們的爹，也不知道他們的爹即使知道了會怎樣。接著是二兒子，這時老舅應該知道了，不知道他有沒有去看過自己的兒子。據說這個老婆管得緊，他行動不自由。中間老舅曾給我們打電話說，舅媽想來美國玩玩兒，但因為疫情，沒有成行。
盡管老舅為了老婆，得罪了兒女。但是兩個人的婚姻還是走到了盡頭。今年春節又打電話問候老舅，發現他已搬回了自己的房子。原來兩個人已經離婚了，罪魁禍首是他的房子。
舅媽一直催他賣房子，老舅曆來都聽老婆的，趕緊張羅著賣。但是這個房子不屬於他一個人，其他五個孩子也有一半的所有權。孩子們死活不同意賣，他真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你說，這能怨我嗎？老舅很委屈地說。
老舅被轟回自己的家了，雖然工資還被她領走一大部分，總有一部分是自己可以支配的了。最近打電話給他，老舅正在桑拿房享受私人按摩呢，日子過得還是神仙似的。據說現在還有一個保姆照顧著日常生活，兩人關係曖昧，老舅似乎又有了第四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