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雪

你可曾見過春天的雪,從嚴酷的冬天走過來,遇見暖,就化成淚...
正文

如歌(32)

(2006-02-06 16:31:21) 下一個

第二天早上,小歌醒過來覺得腰酸背疼,眼睛睜開了是一片模模糊糊。這是她眼睛的一個致命傷,無論怎麽看書看電腦都不會壞,唯獨一哭,視力就嚴重下降,這些年來和大明在一起的日子,她可真是體會了古人所說“把眼睛哭瞎”絕不是無中生有的誇張,連自己的一雙鐵眼,都快要戴眼鏡了。

小歌按了按沙發上的彈簧,心裏想,“這個彈簧也真該換一換,今天晚上可不能再睡這兒了。”不過又想起昨晚她感覺到的“排斥磁場”,不覺又歎出一口氣。

小歌聽見廚房裏有聲響,知道大明已經起床,小歌還沒來得及多想,估計大明聽到她的聲音,來到沙發前,說:

“我熬了稀飯,馬上就好。”

小歌沒有吭聲,她知道一般大明這麽早早起來熬稀飯,還和她“打招呼”,就是示好的意思。

可是,她也不知道要放一個什麽台階來給他下,畢竟昨天晚上。。。如果她在外麵遇到壞人,一夜沒回來,他是不是還根本不知道呢?小歌似乎氣還沒消。

大明見小歌不接他的話,又問:“你,怎麽昨天晚上睡在這兒?”

小歌想了一下,說:“我在你旁邊,睡不著。”她既沒有說出那個“磁場學說”,也沒有像她一貫避重就輕地說“怕吵醒你”之類的。

小歌根本沒去看大明,怕看見一雙漠然的麵孔和漠然的眼睛。

“你昨天晚上什麽時候回來的?”

“十二點。”

回答完,好一會兒都沒有聲息。她覺得這麽坐著似乎很傻,就起身去洗漱。

“小歌!”大明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問:“你為什麽要睡在,外麵?你--是不是,不想和我過了?”

小歌迎著大明犀利的眼光,也尖銳地望著他,“你說的那些話。。。我都跑出去了,你為什麽不去追我?”

大明的麵孔像雕塑一樣嚴肅而沒有生氣,他振振有辭地說:“我為什麽要追?你都已經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你怎麽從這個門兒走出去的,還得怎麽走回來。。。”

小歌心裏又吃了一個大驚,她用不認識的,幾乎是研究一個稀有物種的眼光看了他好一會兒,“他以為我出去是在耍無賴嗎?或者是,在給他示威?而他這個堅定的革命戰士是不會吃這一套的?” 小歌覺得這個和他談了四年戀愛,生活了大半年的男人真是每每給她SURPRISE,為什麽她在他麵前總是有“秀才遇到兵,有理沒理都說不清”的感覺呢?

他這個兵,這麽堅定不移的革命氣節,真應該送進曆史博物館裏陳列一下了,小歌似乎失望到極點反而不再覺得傷心,她換了一個冷冷的聲音,說“WELL,也許我哪一天走出去,就永遠也不會再走回來。”這一次,她終於沒有掉淚,也沒有哭,隻聽到心上有一扇門輕輕合上的聲音。

大明好像壓根沒聽到她的說話一樣,過了幾秒鍾,沒頭腦地來了一句:“你實在不想選五門課就算了唄,吃早飯吧。”

接下來的幾天一如既往,兩個人都忙著開學的事情,她覺得大明好像和先前對她的態度沒有任何分別,似乎他倆從來沒有為注課的事情吵過架一樣。大明找小歌說話,小歌也會簡短地搭腔,他不吭聲的時候,她也保持沉默。

她始終都沒有想明白大明這樣的“殘酷”和“冷酷”的性格,可是她這個“秀才”也沒有興趣再次提起話題來“論理”,因為論了也無補於事,無論如何,她還是從叫人難受的沙發搬回到床上。

開學小歌一下子見到好多新同學都是中國人,小歌走遍CS係上上下下,幾乎連英文就不必說,除非是遇到另一個自成一體的GROUP--印度人。她完全沒想到學計算機的中國人會多得如此壯觀,心下十分高興:“這下我可真是找到組織了。”

開學還沒有一周,有一天小歌剛上完課去係裏拿信,就看見大明在係辦公室門口四處張望,看上去很興奮又有點慌張的樣子,一見小歌,就跑上來,

“小歌,小歌,重大好消息!我剛剛接到J大PROFESSOR DONALD的EMAIL, 說他的實驗室剛剛有一個人QUIT,給了他一個SHORT NOTICE,讓他措手不及,問我如果給了RA,我願不願意去!”

J大是個很好的學校,在老遠的外州裏一個大學城。小歌知道大明申請想轉去J大都是她還沒有到D市的事情了,大明一到M大就嚷嚷著自己不過是跟了一個名不見經傳剛拿到教職的ASSISTANT PROFESSOR,而M大也隻不過是個差強人意的學校。大明一直跟名校J大的PROFESSOR DONALD聯係,不過後來因為考QUALIFY的事情一弄,也似乎就淡了下來。

沒想到這麽多時日過去,DONALD又想起了大明。小歌沉吟了一會兒,問:“你真的要放棄這裏已經考過的PH.D QUALIFY嗎?”

她其實心裏想的是“為什麽是J大?”小歌知道那個在大學裏曾經追過大明,後來又給了大明一張COMPANION機票去J市簽證的李穎就在J大,小歌心裏有點酸溜溜的。

“J大多好的學校啊,要不是DONALD一時抓不著人,我不定還去不了呢!快說快說,咱們怎麽辦?”

小歌看見大明這麽心神向往,就更是又酸又氣,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也好跟過去嗎?”她問自己。J大的計算機係比大明係的排名還高出一大截,別說她這個水貨外來專業的了,就是本科四年念計算機的申請到J大都難。至少她自己是不會指望去那裏的,更何況。。因為那個李穎的原因,小歌也不會過去“眼睜睜”看著難受,她寧肯躲起來,討一個眼不見心不慌的清靜。

她慢慢地對大明說:“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決定吧。但是我,我想留在D市把M大的計算機碩士讀完。”

小歌淡淡地說:“我跟你過去幹什麽?讀計算機嗎?那個排名前幾的學校,能入學就不錯了,肯定沒有資助。我還不如在這裏快點讀完。”她話題一轉,“不過你去,我也不會攔你。”

“你,不過去,就不怕李穎,她--把你老公勾跑了?”大明忽然問了小歌這麽一句。

小歌抬眼直視著大明,說:“如果總是會跑的,我一個人呆著,也總比眼睜睜看著,被勾跑了強。”

她想了想,換一個緩和一些的口氣但仍是目光黯淡地說:“跑了隻能說明我們之間本來就很脆弱。我們。。。分開也許大家都能好好想一想。”

大明沒有再說話,小歌說:“我們可以晚上回家的時候再商量吧,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的。”

大明垂頭喪氣地走了。小歌望著他的背影,心中五味夾雜。她覺得自己好像也變得冷酷了,不再那麽不顧一切地一路追隨。她怔怔地站在走廊上,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似乎想去試一下裏麵跳動的是不是已經成了一個鐵疙瘩。

她覺得胸腔裏的跳動緩慢而沉重,雖然剛才說的話多少礙著一個李穎的存在,其實即使沒有李穎,她仍然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跟過去。小歌甚至忽然覺得自己需要一個獨處的空間,而不是再如從前,自己始終都想努力地和大明的軌跡混為一體,而他的軌跡如一個路線不確定的高速列車,一路衝在前麵,不會回頭看她,而她也好像總是把握不住,有要被甩下來危險。

對,就是這種努力而空虛的狀態,讓她有時候覺得得到大明的愛很吃力。他的感情多少讓她覺得像是一個掛在樹上的紅豔豔的蘋果,她總是要跳起來去夠,而也許一陣風吹過,蘋果就晃到什麽別的地方去了。她好像根本就還沒搞清楚蘋果掛在哪一根樹枝上,也許該停止這樣無謂的蹦達了,先站定,看看蘋果究竟出自何方。

晚上小歌和大明都少言寡語的,默默吃飯。小歌在一旁做功課的時候,大明少有的躺在沙發上手枕在後腦勺想心事。

小歌都差不多要走上前去說:“你要真那麽想去,就先去吧,我轉學的事情慢慢再說好了”的時候,大明忽然坐起來,對小歌說,“算了,我不去了!”小歌眼睛一亮,那個紅紅的蘋果,真的不是自己的幻覺?

她正要高興地上去抱他,大明就惡狠狠地對小歌說:“這個帳,算在你頭上!你可要記住了,欠我的!!”

小歌有點哭笑不得地站在奔向他的路中央,沒有夠住他的胳膊,但還是衝大明笑了一下。轉頭又有些不服氣地想,“欠就欠,難道你就不欠我什麽了嗎”,其實她也沒想起大明究竟欠她什麽來,除了那些她白白流掉的眼淚,和不斷“自找苦吃”的心碎,可能她愛上他,愛得這麽辛苦和鬱悶,他就欠她,小歌無賴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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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 回複 悄悄話 嗬嗬,總是掉進縫兒裏。多謝癡心的讀者啊!
沒名 回複 悄悄話 怎麽沒移到YC去?我還在那兒癡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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