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30)

大明車禍之後，老實了很長時間，那個破破爛爛的車也不好意思開到街上丟人現眼。小歌的心情也有些鬱悶。她轉簽證的事情辦不成，連上學的錢也不夠了。難道自己真的要再等上一學期嗎？小歌坐在餐館裏麵也忽然有了一種眼前發黑，深陷牢籠的感覺。

眼看著開學就要逼近，小歌連去CS係裏問獎學金的勇氣都沒有了，每到周一休息的時候，就在家裏昏天黑地地睡著，或者坐在客廳發呆。大明有時候會過來內疚地說：“都怪我，小歌，我開車太不小心了。。。”他抬起小歌的臉，“你這麽不開心，我。。。也很難過。”

小歌抑製住自己想哭的衝動，說：“還好在家門口就出事了，你，也沒受傷。萬一真的去了加拿大，高速上出點什麽事兒，怕就不會這麽輕鬆了。你以後自己開車要小心。。。其實，晚一學期入學也沒什麽關係，無非，是多打幾個月工而已。”

小歌看看大明，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說：“家裏的錢反正上學已經不夠，我們去把撞壞的車修了吧。”

大明揚起眉毛，說“還修它幹啥？要幾千塊錢呢。”

小歌歎口氣說，“本來買了輛車高高興興的，你現在不打點，過幾個月天冷了，還是一樣得修啊。你又不是不知道，D市的冬天，連站在外麵都叫人哆嗦，不要說車裏還兜風了。你還得開著這輛車天天上學呢。現在沒開學，咱們還有時間把車放在修車鋪裏麵。。。”

大明聽了，也不再說話。東找西找，翻出一個便宜的地方，又去自己買了二手的車門車框，花了兩千塊錢，倒是把車修得跟沒撞前差不多了。

沒想到M大開學前最後一個星期一，小歌回家去取信的時候，猛然看見一個從INS寄來的信封，打開一看，居然是F2轉F1的簽證申請批了！！小歌簡直不敢相信，把信前前後後看了幾遍，確實是“APPROVED”，她高興得都一下蹦起來，“大明！大明！我批了，我批了！”

大明還沒衝出書房，就被小歌一把紮進懷裏，“LAST MINUTE,我終於把簽證轉下來了。。。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小歌當時的激動，都快要振臂高呼INS萬歲了。這個簽證對她來說實在太重要，而她又是等得這麽心焦。她覺得自己的心裏充滿了感激，感激命運在最後一分鍾對她如此眷顧。

小歌一晚上都沒有睡好，滿腦子都是CS係獎學金的事情，如果說撞車之後她已經不作任何指望的話，一個F1簽證又讓她希望的火苗劈劈啪啪地燒了起來，“無論如何，明天一定要早早去係裏通報一聲，或許還有最後一線希望？”小歌迷迷糊糊地想著，仿佛眼前就是GRADUATE DIRECTOR那扇墨綠色的大門，她輕聲嘀咕著：“開門吧。。。”不知不覺滑入了夢鄉。

第二天小歌趕在餐館開張之前去了一趟學校，她還沒來得及看到ASSOCIATE GRADUATE DIRECTOR的大門，就見那個和藹的LADY已經從辦公室走出來，小歌兩眼放光，趕忙迎上去說明自己已經轉投一字號的隊伍，摘掉老二的帽子，她還把 INS的那封寶貝信件秀了一下，ASSOCIATE DIRECTOR看上去也是春風滿麵，說了好幾聲Congratulatios!然後把信件拷貝了一份。

小歌有點緊張地試探她，問還有沒有什麽漏網的沒人認領的獎學金，ASSOCIATE DIRECTOR狡黠地笑著說：“Well, I can check with the director and will contact you the first minute I know!”

小歌也不好再說什麽，就向她告辭走出辦公室。

小歌一看時間離她坐“班車”去餐館的時間還早，就到係裏的公共機房用大明的帳號逛網。看了一會兒新聞，時間很快就過去了。CS係的機房她來過幾次，永遠都是滿滿登登，隻有這馬上開學的幾天沒什麽人，小歌環顧了一下周圍，見大家都好像在幹正事兒，就自己一個人在閑逛，也覺得無聊，正準備退出來走人，突然看到常用的EMAIL帳號有新的郵件。

一看標題，"Congratulations! You've got a TA position for this semester!" 小歌楞住了，是給我的？她一時間覺得血直往腦袋上湧？手也開始哆嗦，她急不可耐地點開郵件，是真的，千真萬確，從剛才ASSOCIATE DIRECTOR發過來，告訴她獲得了獎學金，希望她於明天什麽時間之前答複。。。後麵是多少多少錢，和每學期多少課時雲雲。小歌飛快地讀完，一直到最後的Congratulations, Welcome和Hope you enjoy the learning and working experience in CS department....

小歌讀完就開始開始掉眼淚。。。她用手撐住下巴，透過淚眼仍然盯著屏幕上的字跡，真的有一種“這一刻來得太好，太遲，太不容易，而最後終於還是來了”的感慨。“我終於可以上學了。。。”小歌的淚止不住地流進她撐住下巴的胳膊袖子裏，涼涼的，她也不去擦，有一刻，她幾乎要在電腦前哭出聲來。

等到平靜一些，小歌突然不知怎麽想起希望小學那個手執鉛筆，抬頭用渴望的眼睛望住鏡頭的小女孩兒了。她不由自嘲地笑起來，“至於嗎？一個美國就把你從國內那個想當然的研究生弄成個希望小學的丫頭？還是拿了美金資助的窮丫頭？”她這麽哭了又笑的，大約進出機房的人也注意到小歌的瘋傻模樣，訝異地看著她。

小歌抹抹眼淚，開始回電子郵件。對她，這般好事根本不用等到明天答複，她立馬就感激加接受地回了郵件，然後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出CS係的機房。

這樣的一個夏天，好像到最後要結束的時候，才突然讓小歌覺得陽光燦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