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過完小歌提前回到學校,胡亂對付完上學期遺留下來的期末緩考,才見到從J市回來的大明.大明整瘦了一圈,而且臉上又黑又皴(cun1),小歌在車站接他的時候哭成一個大花臉.大明好像自己滿不在乎的樣子,他笑嗬嗬的把小歌摟在懷裏,刮她的鼻子,說:
"你看你,送我的時候也哭,接我的時候也哭,小哭包兒,這要是以後真的分開了,你可怎麽辦哪!"
他不提還好,一提小歌哭的更傷心了,她不知道怎麽想起他們的未來,一個要出國,一個要讀研,哪條路的盡頭都是分別,小歌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她躲在大明的懷裏手掛在他肩上不停地嗚嗚.大明一邊慌忙對著警察擺手說沒事兒,一邊用能找著的毛巾和麵巾紙幫她抹眼淚,一邊拍她的後背怕她哭岔氣了,花了好長時間才讓她平靜下來.
大明知道小歌的擔心,他歎口氣,無力地說"別想那麽多了,過一天再說吧,那一天不是還沒到嗎?"小歌覺得他的話一點都不能讓安慰人,還是覺得十分氣悶.
他們倆自此誰也不敢提"未來"這兩個字,小歌覺得"分別"好像懸在心上的一把刀,不知道它什麽時候就會掉下來把她劈成兩半.
大明的"雞阿姨"還在追著,他也不能不打足了精神對付.小歌覺得開學以後大明的精神狀態跟她考研最後一段差不多,已經到了無我的境地,隻不過現在下自習追上大明告訴他"革命同誌許雲峰不要忘了還有個老婆"的是小歌而已.
三月份考研初試的成績下來了,小歌考的挺不錯,特別是最後那個"肉搏戰",專業課讓她欣喜了一把.小歌以為就此可以萬事大吉,沒想到她報考的導師和實驗室居然說專業課的那兩門不能包括他們今後要用重要基礎知識,所以四月初的複試除了正常口試,還有個一小時的"小型筆試",專考那一門被遺漏的"重要課程"!
小歌真不明白什麽重要基礎知識不能等到上了研以後再補,她氣得想打到實驗室門上問問清楚,不過有什麽辦法呢,氣完了還不是該幹嗎幹嗎.還好,大明也是四月份考完,小歌和大明兩個人像是難兄難弟一樣,總能拉到對方做個墊背的.
四月大明和小歌都考完的那天,到外麵的飯館狠狠地搓了一頓慶祝.小歌去上廁所的功夫,大明居然趴到飯桌上都睡著了.小歌心疼地看著大明消瘦的臉,長長的頭發,和青筋都有些露出來的手背,很難想象這就是一年多以前忙著打球,生活簡單快樂的大明."出國真是害人哪!"小歌心裏暗暗罵了一句,可轉念一想,又不完全是,也許在大學無憂無慮的日子要到頭了.
別說無憂無慮了,小歌以為考完研苦日子就到頭了呢,沒想到還差最後一個"哆嗦"--畢業論文.小歌當初不知腦子哪根筋搭錯非選了個比較"實用"的課題,覺得空對空的題目很難寫,等到忙完一圈考研事宜才發現實用的課題需要大量做實驗的時間,根本就是個苦差事,倒是不用動什麽腦子了,可是實驗數據結果實打實的,你做不出來是無法通過畢業答辯的.小歌連研究生都考上,豈有論文不通過之理?少不得硬著頭皮應付.
大明比小歌幸運一些,雖然"雞阿姨"耽誤不少時間, 但架不住他們寢室一牛人和他做一個課題,無形中幫了很多忙,他居然還時不時有空去C市其他學校和人才中心舉辦的招聘會上轉一轉.
小歌一頭紮在實驗室裏,沒白沒黑地做實驗.臨近答辯,好多同學都已經搞定了論文,天天在外敘舊,吃飯,享受最後的瘋狂,小歌雖然腸子悔得青青的,心裏癢癢的,眼睛羨慕得紅紅的,可還是得料理自己的一攤子.她覺得自己直有這麽倒黴了,真是倒了八輩子黴.還好,搞同一個課題的還有另一個同班同學小林和她同病相憐.小林考回家鄉城市一個學校的研究生,也是想放羊卻不得不在實驗室坐牢的一個.
大明有時候晚上來陪小歌,講些他參加招聘會的事情,小歌每次聽他說起這個單位那個公司,總有心驚肉跳的感覺,她也不是不想讓大明找工作,就是心裏害怕分別,害怕得發抖.
每次大明一提某個公司某個城市,小歌仿佛就看見大明像一隻飛鳥從C市飛到那裏,就要忍不住在心裏從C市到那個城市畫條線,然後估摸著丈量一下其間的距離.過幾天大明又遞了另一個單位出現另一種可能性,小歌心裏的地圖又加一條線,這麽一來二去的,小歌的心裏簡直被劃得亂七八糟,每次拿出來想審視的時候都讓人慘不忍睹,雖然這些公司還沒有一個真的給大明一個好的OFFER,可誰說它不可能隨時發生呢?
這個時刻終於還是來了,有一天小歌正準備放下儀器去吃晚飯,大明就興衝衝地推門進來,滿臉放光:
"小歌,我找到工作了,是著名的H公司" H公司是個外資企業,小歌早有耳聞.
大明繼續說"他們有一個實習培訓的計劃,專門培養公司的中層幹部,前兩年工資不算高,但是過兩年就可以轉正,大幅度提高待遇,到時候還可以辦戶口..."
大明說話像蹦豆子一樣,小歌已經有點跟不上了,她的耳朵好像也失靈了,什麽也沒聽進去,她顫聲地問:
"H公司在什麽地方?"
"S市"她的腦袋嗡了一下,一個很遠很遠的南方城市.
"你,已經簽了合同了?"
"那還不簽?我好不容易找著一個不在乎專業的外企,培訓機會還這麽好,我還怕簽晚了他們後悔哩..."
小歌什麽也沒說,她心裏亂極了,腦袋裏像紮進個蜜蜂,嗡嗡響個不停.
大明看到小歌沉重的表情,也停住嘴,他迷惑地看著小歌,搖搖她胳膊:
"你怎麽了,小歌,你難道不高興嗎?"
小歌抬眼看著大明清亮興奮的眼神,多日來的恐懼和傷心好像終於爆發出來,化成了滿腔的悲憤,她尖銳地看著大明,眼睛好像兩團火:
"你怎麽不跟我商量商量?你,你心裏還有我的位置嗎?你從來都不對我說你要去哪兒,每次都是想好了,做好了來告訴我,你指望我永遠都能接受你的選擇嗎?! 你怎麽不問問我? 你的未來計劃裏好像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我!"
大明呆住了,他用一種好像不認識小歌的眼光看著她,他喃喃地仿佛自言自語地說:
"你怎麽會這麽想..."
小歌用盡了力氣說完上麵的話,眼淚刷刷地掉下來,她站起來,想走出教室,可是大明擋在麵前,沒有讓開.
等大明會過神來,並沒有緩和,而是也用不依不饒的口氣說:
"反正你已經讀研了,又不能到哪裏去,我去哪兒你畢業以後跟我過來不就行了..."
小歌冷笑了一聲:"三年啊,你是不是覺得像三天一樣,過個寒假,過個暑假就結束了?就算是我跟你去,你連問都不願意問我,如果這世界上我就是不喜歡S市呢?"她有點無賴地說.
大明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不會吧,再說,你考研也沒有和我商量..."
"那時候我們還分著手呢,老爸成天逼得我雞飛狗跳,知道了你去考托,哪還容得我跟風?"
她想起和老爸的種種鬥爭,忽然覺得沒有了力氣,萬念俱灰,她含著淚眼看著大明,一字一句地說:
"你走吧,你最好走得遠遠的,反正我們也要分開了,最好讓我永遠都不要見到你..."
大明楞住了,有些不相信地問:"你是說,我們分--手嗎?"
小歌想都沒有想,冷淡地說:"就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