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7)

悠長的暑假結束,小歌如釋重負回到學校.到了大四,有"前程"兩字在心裏裝著,小歌覺得班裏的氣氛好像也不那麽輕鬆,小歌有一眼沒一眼地看自己考研的書,多半隻是不想顯得無所事事.

小歌一回來就見到大明,他好像瘦了,總是步履匆匆,有時候走在路上耳朵還掛著耳機,不知道是不是在練聽力,小歌估計他托福還沒考完,隻好耐心等待十月的來臨.

大明不像過去躲閃小歌,眼光停留在小歌臉上的時間好像多一些,可是...小歌也不知道為什麽,從來不敢上去搭腔,她覺得大明有點變了,不知道是太忙, 英語聽呆了,還是心裏有事,不再總是笑嗬嗬,而有點"酷酷"的感覺.

小歌拿不準大明說的"談一談"會談些什麽,也許,他都已經把小歌從他的生活中"像蜘蛛網"一樣抹掉了?隻不過是最後向她講講清楚.一想到此,小歌的心就像被生生掰掉了一塊,疼痛不已.

都說情場失意,就會從別的場子上揀些運氣.正當小歌鬱悶地等待大明"宣判"的時候,出人意料地拿到她們學校數額最高的獎學金,張某某獎,聽說是學校一個知名的海外校友捐贈的基金,專門給學業和社會活動全麵發展的同學.

小歌覺得真是滑稽,像她這樣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既不當班幹部也不入黨,怎麽混上的.一打聽,才知道原來特別全麵的同學往年已經拿過獎金,今年特別表彰小歌在廣播台的工作,為係裏"爭了光".既然是天上掉下的餡餅,小歌幹脆拿著獎金帶領同寢室和平日要好的同學,來了個"吃光,喝光,花光"的三光政策,狠狠地洗刷了一下過去"重色輕友"的惡名.

至於去廣播台的原因,小歌一直不敢公開.她這個悶不吭聲的葫蘆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追星族".

小歌有一陣迷上了她們學校一個叫王曉盈的女播音員.

小歌每天去自習的路上總是能聽好長時間廣播,王曉盈的播音,隻能用一個詞"妥帖"來形容.她報的新聞, 哪怕是學校領導轉達的政策法規,都全然沒有那種義正詞嚴的尖銳,而是帶著心平氣和的客觀,或者循循善誘的殷切.

王曉盈在點歌中間經常穿插一些自己的發揮和銜接,怎麽都讓收到點歌和旁聽的人那麽舒服.

到了她擅長誦讀的散文,那一份隨意或是優美,總是讓小歌不知不覺醉在其間,你聽她的播音,好像能看見她的淚和笑,又從她的眼中,觸到文章作者的心跳.

後來有一次在學校晚會上,王盈唱了一段京劇,嗓音婉轉,扮相甜美,自是妙不可言,讓小歌終於一見美人的豐姿.

從此小歌把她囊括在自己的雷達掃描儀中,時不時看見她和她的男朋友在女生樓下依依惜別,到了冬天,王盈有時穿著棗紅色毛絨絨的外套,一頭清爽齊耳的短發,配上她男朋友深黑的上裝和幹淨的臉,這一對碧人常常讓小歌都看癡了.

總之小歌迷戀這位師姐不是一兩天,就不難想象她會以大三的"高齡"擠在一堆剛進校的小P孩兒中報考廣播台,好來常睹偶像風采.

王曉盈畢業的時候憑借她出眾的經曆和嗓音條件去了J市人民廣播電台,小歌著實為她高興了好一陣子.隻不過上了大四,才突然意識到沒有她的節目聽,心裏還真有些空蕩蕩的,又少了個樂趣.

小歌耐著性子數著大明考試的日子.她甚至還在考前給大明寄了一張賀卡,一個胖胖的戴著眼鏡的小熊埋在比小熊還高的書堆裏,煞是可愛.卡裏說了些預祝考試成功的話.小歌覺得有點傷心,現在落到連祝他考試成功都要寄賀卡的地步.小歌雖然覺得自己自作多情,可還是忍不住要這樣欲蓋彌彰.

考完的那天是星期六,小歌一口氣等到中午,早早吃了飯在宿舍裏坐立不安,小歌想在心裏預演一下大明可能對她說的話和她可能的回答,最後都在"我們分手吧" 的地方卡殼.

她心裏越來愈慌張,就見一個不認識的女孩子推門進來說有人找小歌,是大明! 小歌一下從凳子上跳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樓下.

大明看上去心緒不錯.小歌問他感覺如何,他胸有成竹地說肯定600以上,就是多少了.小歌有點吃驚,他真的進步不小,問起他的學習心得,大明就滔滔不絕講起來,又是單詞又是閱讀又是聽力的.尤其聽力,他可是下了真功夫,把單放機上的倒帶鍵都摁爛了,還說聽力和他打球練基本功差不多,就是練習,練習,再練習,重複,重複,又重複.大概世上都怕認真二字,你功夫下到了,再來點題海戰術,基本都能戰無不勝.

大明和小歌說完這些零七歲八的雜事兒,正好走到他們以前經常去過的教學樓後麵的銀杏路,他們好像都意識到這一點,有點不自在,不知不覺就靜下來了.小歌偷偷地瞟一眼大明,看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又好像在努力尋找要說的話,小歌很緊張,不過還是等了一會兒,大明才開口:

"小歌,其實,我一直在想我們--的事情,覺得過去的那一段,真的特別--好,特別讓人留戀,我們,還能再--繼續嗎?"

小歌聽到這兒,有點如釋重負的感覺,心中一陣狂喜,快樂好像立刻都要眼睛中跳出來了,但是也不知為什麽,她似乎不能馬上從長期的壓抑和剛才忐忑的狀態中恢複過來,她垂下能泄露秘密的眼睛,臉上並沒有多少變化:

"不是,你要求分手的嗎?"大明一聽,有點著急地解釋"我並沒有要分手,我就是,不知道該怎麽辦. 你爸爸來看你的那天晚上,我一夜都沒睡,想得腦袋都要爆炸了,最後還是決定,先, 放一放..."

"放一放"小歌說,"我再也不理你了!"

"真的嗎?"大明急了,拿起小歌的手,把她拉近,好探詢小歌的表情.小歌噘著嘴,好像有些委屈,但是她的眼睛裏卻滿滿的都是笑意,她的眼睛沒法騙他.

大明把小歌拉到自己的懷裏,有些心痛的說:"可是我,就是--愛你,怎麽辦呢?"

小歌喃喃地說:"有時候,我都快感覺不到你的愛了..."

像慢動作一樣,大明捉住了小歌的嘴唇,給了她一個長長的,貪婪的,又纏綿的吻.

柔聲地問"現在感覺到沒有?"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