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弓 1-10

1
月光灑落在師妹劉黛媚的居所外，克強正想跟她打招呼，卻聽見師妹對剛入門的師弟汪帝海說：“我喜歡你。”

師弟汪帝海伸出一隻手握住了師妹劉黛媚的手，兩人互相凝視，此時無聲勝有聲。

克強當時一片惘然，走回自己的居處，坐在床邊，心裏頭空落落的。師妹對帝海說我喜歡你的神情不斷重複，揮之不去。

夜裏輾轉反側，心裏柔腸百轉，克強知道他的道心亂了。那是克強的初戀，最真摯的感情，心好痛，很揪心，眼淚不受控製的留下。怎麽辦？此情何處可訴。克強起身，走出門外，將師傅教的凡人體術反複演練，直至大汗淋漓。動作一停，記憶再現。

師傅走時，克強也很難過、很傷心，但現在的難過卻是難受，心快裂了，克強用淚眼看著遠方的繁星。日子總是要過，但不是眼下這樣子。

深吸一口氣，克強收拾起內心的糾結難舍，決定出去走走。外麵也許會有很多不可預知的風險，但總比留下來繼續胡思亂想，遲早自己會崩潰的好。

收拾好行囊，克強在拂曉時踏出師門鬆山宗。在宗門的入口處遇見一名師兄，互相點個頭，師兄也沒多問，畢竟鬆山宗弟子經常出外去完成任務以取得師門的鬆山點，用來換取修煉的丹藥或修仙法門。

師傅張大海是鬆山宗的長老之一。張克強曾聽逝世前的師傅張大海說自己是被師傅在山野裏撿到的，於是隨了師傅的姓，並取名為克強，希望自己能克服逆境而變得強大。

大地蒼茫，十歲的張克強不知應該何去何從，但順境逆境都是人生路，既然路已至此，那就走下去吧。

2
不知夢醒何處，克強舉目四望。

“小兄弟，醒了？”從門口進來一位年齡比自己大的人開口問道。

“大叔救了我？”克強問道。

“我打獵回家途中見你昏迷在地便帶你回來。大夫說你隻是脫力，休養幾日就好。對了，我叫劉大山。我有個女兒跟你年紀差不多，在宗門修仙，今天會回來。”劉大山笑著說。

”我姓張，名克強。謝謝劉叔救我。”克強露出微笑，心裏清楚山林中昏倒，隨時可能被野獸或妖獸吃掉。

“克強啊，你休息，吃飯時我再叫你。”劉大山麵含笑容，說完就走出房間。

克強躺了下來，回想起樹林裏那驚險的一幕。

從鬆山宗出來後，克強繼續修煉，有時候也會入山林打殺妖獸或野獸以便換取銀兩，畢竟入基的境界還得吃五穀雜糧。獵殺妖獸也是修行的一種手段，從中可以實踐道法的運用。

師傅張大海生前曾帶回一本修行軼聞，克強對此書愛不釋手，讀得津津有味。書中有雲，野獸本身不懂修行，但在特定環境下或吃了靈丹妙藥、靈礦仙礦物質產生變異，就會變成妖獸。修仙界的所謂仙獸其實還是妖獸，隻不過此妖獸被仙人收服成了家禽而已。妖獸跟人一般可以修行。在修仙界，學無先後，達者為先，因此，妖獸也可能比人更強大。魔界的魔是一種謎一般的存在，魔也可能比人更強大。據說人可以成魔。

記得師傅張大海說過修道是山中無日月，一次閉關可能幾個月、幾年，也可能百年。修行軼聞就曾提到有個叫彭祖的修道者，壽長八百年。

3
從小師傅張大海就敦敦教誨，修行不可閉門造車，也要出門多曆練，興許會有機緣學得其他仙法，得到厲害的道器；更重要的是成長起來前要學會低調。師傅說師門曾有一名弟子鍾山，資質過人，可比大宗大派的弟子，某次出外曆練時因鋒芒畢露而遭幾個大派弟子埋伏，被圍剿而死。

五歲之前，張大海就讓克強時常浸泡在熱氣蒸騰的藥草湯水裏，每天天還蒙蒙亮時就教導他凡人體術，還有靜坐吐納入門之法，據說這是祖師流傳下來的洗經伐髓基本功。

山下風光，星垂平原闊，涼風習習。

山上平台，背後一間屋子，空地坐著一個五歲小童，他自今朝聽師傅講解雷霆仙術第一層入基後便開始試著去領悟。

剛開始時，克強回想並遵照師傅的教導。

“小克，入基無定法，隻能自己去感受天地間靈氣。這麽說吧，我個人經驗是全身放鬆，呼吸時的氣，細細分辨，其中有一股特別輕盈之氣，你要做的是引導其入丹田，然後一方麵留住它，另一方麵繼續吸入、引導、鎖住這道特別輕盈之氣，周而複始，直到丹田中凝成一粒珍珠大小般的氣團，那就成了。”張大海說道。

從冥想中到嚐試，克強感知了第一道清氣，逐漸領悟了要源源不斷引入清氣，就要與天地溝通，人神合一，同時，他發覺清氣，正確的說是靈氣，不止於來自呼吸一途，身體各部位皆可引導靈氣入體。入神的克強可以感知天地間的靈氣仿佛被自己召喚過來。自己四周的靈氣亦開始濃厚起來。

入基最難的是感知與源源不斷的輸入靈氣，過了這關卡，引導與鎖住靈氣就非難事了。

當克強睜眼時，天邊夜空的星星仿佛也正在跟自己眨眼。

4
盡管看過無數次，那深邃無邊的深藍天空，眨眼的星星，謐靜的夜晚，五歲的克強不禁陶醉其中。

克強站起身來，感受到天地的遼闊，天大地大，存在著一個自己。

此刻，耳邊響起師傅的輕聲呼喚：“小克，感覺到靈氣了嗎？”

克強轉身一看，師傅就在身旁，笑著道："師傅，入基成了。"

三十出頭的張大海眼睛亮了起來，道:“把手伸出來。”

克強伸出了手，然後，他感覺到師傅的手傳來一道靈氣，快速遊走，直達自己的丹田，與自己的靈氣方一接觸，就轉為包容自己丹田中的整團靈氣，似乎在衡量自己這團靈氣的大小。

半晌，張大海方睜開眼睛，放開了克強的手，眼中的笑意展開。

片刻的沉默後，張大海以嚴肅的口吻對克強道：“張克強，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隻有入基才可成為鬆山宗的正式弟子。現在，我正式問你一句，你可願意加入鬆山宗，成為鬆山宗弟子，永不叛教？”

“願意。”克強毫不猶豫的回答。

“很好！”張大海笑了。

幾日後，肅穆的入門儀式禮完畢，張大海帶克強回到第三峰。

張大海道：“現在我就跟你說一說鬆山宗。我們的開派祖師叫王清德，以雷霆仙術橫掃天下，白日飛升。鬆山宗傳到第十代時，外出弟子遇見唐巋宗掌門之子欺淩凡人，意欲滅了那個村落，於是殺了他。唐巋宗掌門舉教來犯，複仇的代價是玉石俱焚，來犯者一個不留，但鬆山宗也隻剩一個剛外出歸來的最小弟子李鼎，第十代掌門汪大光傳了他第十一代掌門之位便因傷重而亡。汪祖師臨死前曾對李祖師言道，由於唐巋宗與我鬆山宗的實力本就勢均力敵，大戰到了尾聲，汪祖師也無法知道誰是活到最後的一個，為免雷霆仙術被唐巋宗或之後其他漁翁得利的門派染指，於是毀了藏經閣。汪祖師遺言，開派祖師飛升前留有真言：鬆山雷霆聚，自是有緣人。此真言鬆山宗代代口口相傳至今，不得外傳。如今鬆山宗掌門是第十七代掌門，他讚同我們長老的決定，將此真言告之於你，你不得告之任何人。為師測過你入基氣團，與傳說中開派祖師一樣，有龍蛋那般大小，而傳說中的雷霆仙術須要非常強大的基礎，此所以長老們決定讓你知曉鬆山宗的秘聞。你去收拾一下，三刻之後，我們出發鬆山宗的發源地，為師會告訴你真言所指何處。記住，未臻雷霆仙術第三重，不得貿然一試，否則生死難測。”

5
飯桌上，劉大山介紹了自己女兒美美給克強認識。

大山：“美美，入山學道幾年了，有什麽打算？”

美美：“暫時沒有。凡人在生死之間就是病和老。修道修的就是超脫生死，壽與天齊太遙遠了，能夠延緩病、老、死是目前修仙界能做的事。“

克強插口道：“有目標推動自己前進是好事，但做人修道都一樣，很簡單的，做可以做的事，不去想做不到的事。“

大山笑道：“我就複雜了，要去救美美的娘，又要看著美美平安長大，紅塵俗世羈絆著，忙啊！。“

三人笑成一團。

6
回到房間，克強回味剛才吃完飯後和美美相處的時光。雖然隻是隨便聊聊，但在山上潺潺溪水聲中，美美的音容與風姿簡直就是展現開來的一副鮮活的畫軸，映入心底的是自然美。克強此刻滿心溫馨。

片刻之後，克強集中精神繼續著吃飯前的思緒。

那日克強回到師父生前所指的鬆山宗的發源地。同樣的一塊地方，和當日隨同師父來時一樣，看不出此地有何不同，而猶如父親一般的師父卻不在了。這鬆山宗原址除了山門前的一個樓牌，荒蕪一片。物是人非？麵目全非？克強苦笑一下，正想尋個蔭涼處修煉，突然，一顆栗子打在身上。克強抬頭看到一隻鬆鼠位於樹幹上，奇怪的是和它對上眼時居然可以感覺鬆鼠在對他笑，更令人詫異的是克強居然感覺鬆鼠舉起的爪牙是在召喚他隨它而去，接著，鬆鼠跳過另一棵樹時會稍作逗留等克強追上來。一人一鬆鼠追追停停，前麵一塊空地，鬆鼠落地向前竄去，目標是空地遠處的一棵樹。克強追著，一步踏在那塊空地，突然有失去重心的感覺，然後眼前景物全然不同了。克強打量一下四周，似乎在一個密室裏，沒有鬱悶之感。

“你來啦！”一個穩健沉著的聲音在不知名處響起，跟著，一個年輕人莫名的出現在克強眼前。

7
年輕人道：“我乃王清德，創立鬆山宗。你如今所見是我飛升前的仙影。世人隻知我以雷霆仙術橫掃天下卻不知我的天賦是占卜。我飛升前推演了鬆山宗，後世注定會有一劫，近乎滅宗，我若插手此劫，會有不可測之事發生。我於是往後再推演，在此時此地出現的人，將是恢複我宗生機的人，此人與我宗有千絲萬縷關係，或許已經是鬆山宗門人也不一定。我將傳你雷霆仙術三層，你學成後再來此地。屆時你運轉第三層，麵臨的是一個考驗，成則成為我親傳弟子，敗則死了，一切免談。”說罷，一指點在克強額頭上。

克強恍如做夢，看著祖師演示三層雷霆仙術。第一層引雷隻能憑天資引氣入體，跟師父教導一樣；雷霆仙術第二層雷動，簡單的說是體術，著重的是把第一層引雷的氣運轉，然後化為招式。如果說師父教的雷霆仙術第二層是一招一式，層次分明，那開山祖師演示的是氣的外化。

克強可以看見祖師體內之氣如何的運轉，到了手腳又如何發出去。這種顯示氣的流動與氣的施展形成的攻守招式，克強一看就明白祖師展示的是無須拘泥於招式。意之所在，氣隨之，攻守渾然而成。當然，從模仿到熟能生巧再到攻守隨意念而生，須要刻苦練習。

8
意識存在於人體，是一個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地方。意識中，祖師說道：“我原是凡人武林世家之人，十歲的某日，仇家上門殺了我全家，我逃避仇家追殺跌落山崖。山崖下，我誤闖一個山洞，獲得奇緣，我也因此領悟雷霆之道，創出雷霆仙術三式。雷霆仙術第一式引雷，要求與天地溝通還有一些運氣，第二式雷動，講究悟性，第三式雷體，體質為要，其次為悟性。”說完，祖師開始演示雷霆仙術第三式雷體。

克強見到祖師先是施展第一式引雷，雷霆自九天降下後，第二式雷動也隨之展開，隻見祖師承受雷霆之擊，並且以氣引雷入體，氣流走動多了一層因雷帶來的亮光，跟著，隻見祖師開始了第三式雷體，雙手不斷結印，當他打出所結之印時，一個虛擬的結界在體外形成，克強很直觀的知道這個結界具有保護作用。接著，祖師雙手又不斷結印，一條虛擬的龍隨著一聲龍吟出現並遊走在結界外，克強可以感知這條龍不但能守，其攻擊力更是可怕，隻是眼前看到的卻是蓄勢待發。須臾，祖師散功，結界與龍也消散了。然後，克強失去知覺，醒來時已經在劉大山家。

9
克強的思緒回到現實中。他的心中對比師父與師祖所教的雷霆仙術第三式雷體。第三式建立在第一式引雷和第二式雷動的基礎上。克強見過師父演示第三式功法，隻是引氣入體，以氣結印，然後以雷木加持所結之印發招。師祖所授卻是引雷入體。以氣引雷，結印發招有雷霆之力，威力與雷木加持所結之印不可同日而語。

克強正總結，想要計劃接下來的目標時，美美叩門道：“克強，吃飯了。”

克強回應道：“好的。真希望快點達到辟穀階段。”

美美笑道：“真到辟穀，那你就快成仙了。”

晚飯之後，克強和美美坐在屋外聊天。

克強：“你之前說明天要入世，在人間曆練？”

美美：“是呀！師父說成仙者，歲月悠長，道心不堅則易碎，唯淬煉初心，心堅則獨立於歲月中，雖寂寥而道一。是故，人間曆練乃每名弟子必修之課。其他大教亦然。”

克強：“你讓我想起車掌櫃雜記。那是我宗門藏經樓的一本書。生命何其寶貴，凡人榮養之；生命何其卑賤，我欲求不可則棄之。我心堅所欲者，雖風強雨大，我心如一。買賣之地，供與求，四季更替，危機藏機遇。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人間有情，唯真唯美。世間之道，風雲難測，寵辱不驚，以一處之。”

美美：“人間曆練感言？“

克強：“嗯。附有車掌櫃開酒樓，在人間曆練的故事。”

美美：“有意思。人之一生，生命有時，自己的故事是存於記憶中還是泯滅於忙碌中？”

克強笑道：“一步一腳印吧。”

美美也笑道：“修仙者閉關，數十百年一眨眼即過，到後來，一個境界一個壽元。再回首，誰與誰？或者唯真唯美吧。”

夜風習習。人與人之間講緣分，他日是否還能再相見，再見時是否還能有今夜的心情？

10
克強一麵用雷木發出雷電一麵向前竄逃，後方追著一隻飛蝙蝠，時而音波攻擊，偶爾居然能噴出火焰，樹木著火即燃。當克強逃出樹林，慌不擇路，直到接近邊緣才發覺是在山崖邊，當真是前無去路，後有追兵。

克強心想：“拚了！反正退無可退，置之死地而後生吧，興許有一線生機。”一念至此，克強迅速布下防禦陣法。接著，克強以祖師所傳之法運轉功法。此時，飛蝙蝠已然追到，當它想要衝向克強時，陣眼中的雷擊木因陣法的啟動，自發雷電，阻嚇了它。飛蝙蝠愈發凶戾，音波攻擊被陣法分散而擋下，翅膀與爪子一觸及陣法就被雷電攻擊發出焦味。但飛蝙蝠的火焰在陣法外圍燒成一圈，雖然還是無法破防，但隻是時間問題。

克強也知此時刻不容緩，沉下心來，心無旁騖，專心於祖師的功法運轉。須臾，旱天雷起，克強接引雷電入體，霎時渾身觸電麻痹。

“咦？！功法運轉至腳底能接地，將多餘的雷電導入地下。”克強此刻衣衫襤褸，鞋履早已不複存在，赤腳踏著大地。經此發現，克強開始去適應，功法運轉五次之後，心髒不再麻痹，心跳規律也恢複正常。

“陣法之力已經開始轉弱了，撐不了多久。結印成護罩太複雜，不可一蹴而就，我也沒時間去熟悉它了。那就試試直接發雷吧。”克強心念電轉，接引雷電時突然甩向飛蝙蝠。猝不及防下，飛蝙蝠被天雷擊斃，焦味可聞，克強被反震，橫飛三丈才落地。

克強一陣後怕：“僥天之幸！不是反震向後飛出山崖！嘿嘿，此次因禍得福，祖師所傳之法第一式和第二式已成，第三式雷體隻差結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