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相關部門”的“不可抗力”

中國最神秘的部門叫做“相關部門”，中國最強大的力量叫做“不可抗力”。它倆一個負責“誰幹的我不能說”，一個負責“為什麽幹的我不能講”。一個像《哈利·波特》裏的伏地魔：不能提名。另一個像物理學裏的奇點：無法理解。它們不是詞，是盾牌；不是解釋，是消失術；不是政治語言，而是政治玄學。

 

中國社會裏最神秘的組織，不是中南海、不是什麽“9號院”，而是——“相關部門”。它無編製、無官網、無辦公地點，但永遠在“調查中”。它沒有負責人，但永遠在“研究中”。它不需要預算，但永遠在“介入中”。你永遠見不到它，卻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就像空調：你摸不著風，但你能被凍到。

 

問哪裏來的禁令？答：“相關部門要求。”問誰把演唱會拉閘？答：“相關部門通知。”問哪個機構認定日本歌手影響國家安全？答：“相關部門評估。”問上海演唱會一半唱到“啪”地斷電是誰決定的？答：“相關部門綜合考慮。”你看，這個詞的厲害之處在於——用它的人不需要知道它是誰，被它影響的人也不允許問它是誰。它就像《西遊記》裏的老君八卦爐，任何事情扔進去都能煉成一句“已經處理”。

 

在中國，責任分四種：能說的責任，有人承擔；不能說的責任，“相關部門”承擔；能解釋的責任，有人說明；不能解釋的責任，“相關部門”默認。——於是，它既是擋箭牌，也是降維打擊。它不是部門，而是一個巨大的黑洞，隻進不出：問題進去，責任蒸發。

 

“不可抗力”曾經是法律術語，現在成了政治潤滑油、行政免死金牌、輿論消防毯。隻要稍微棘手一點的事，都能往這鍋裏倒。疫情期間封小區，它是不可抗力；台風沒到就提前停課，它是不可抗力；某政客說了句台灣有事，日本有事，然後上海主辦方緊急取消日本歌手活動：“因不可抗力，特此通知。”

 

你們以為不可抗力是“自然災害”？錯！在中國，它的定義是：“隻要不能抗拒上麵的意思，那就是不可抗力。”所以，什麽才算不可抗力？——上麵一句話；——某張臉上的微表情；——某個辦公室裏空氣壓力變化；——最高領導人打個噴嚏；——某官員微信裏一個紅點。

 

你以為天氣變化大？中國的不可抗力隨時能來個“政治龍卷風”，把整場演唱會日程表卷上天。而且它非常靈活：該硬的時候硬得像鐵絲網，該軟的時候軟得像棉花糖。它可以解釋停電，也可以解釋不讓你問停電；可以解釋取消活動，也可以解釋不告訴你為什麽取消活動。它就像“成年人的借口”，但被國家話語體係升級成“官方版”：對方不講道理，你不能講道理。

 

日本歌手在上海演唱會現場，唱到副歌高潮處——啪，斷電。不是電力不穩，是“政治電流過載”。現場主辦方嚇得當場鞠躬：“不可抗力導致中斷。”粉絲問：“什麽不可抗力？地震了嗎？台風了嗎？火山噴發了嗎？”工作人員小聲說：“……是一種政治天氣現象。”這天氣預報誰敢播？中央氣象台也不敢預報政治風向啊！

 

高市早苗在日本說了句老掉牙的“台灣有事，日本有事”，上海這邊涉日的文化交流突然全軍覆沒。

這邏輯完全可以寫進中學物理教材：“政治能量永不消失，隻會在別的行業轉化為不可抗力。”這年頭外交糾紛不用外交部處理，直接在演唱會現場用拉閘來表達態度。你說這是不是“外交電擊法”？

 

發帖被刪，你問平台為什麽？平台說：“應相關部門要求。”你問相關部門為什麽？相關部門說：“根據平台規定處理。”最後你發現，刪你的人並不是人，是不可抗力。

 

相關部門永遠不累，永遠在介入；不可抗力從不乏力，永遠在發生。說明解釋永遠在拖延，群眾永遠在等待答案。你越認真，它越神秘；你越激烈，它越平靜；你越搞不懂，它越顯得合理。這是超越政治的存在，是哲學意義上的“終極循環”。

 

在一個透明度不足、責任邊界模糊的公共係統裏，人們隻能用笑話來對抗焦慮，用段子來對抗無力，用諷刺來表達理性。人民不是無知，人民隻是無奈。因為：問了沒用，說了白說，解釋全靠猜，結論永遠模糊。於是網友創造段子：“相關部門是人民看不見的老朋友，不可抗力是人民躲不開的新鄰居。”

 

“相關部門”本該具體，“不可抗力”本該有限。它們本是語言工具，卻被使用成了責任隱匿機製。當社會越來越依賴模糊表達來處理清晰事件，人民就越來越依賴幽默來處理無力感。幽默不是解決問題的方式，它不過是人民在無風口岸紮的避難帳篷。

 

希望有一天，新聞能告訴我們到底“相關部門”是哪個部門，“不可抗力”能回到法律意義上。在那天到來之前——來自“相關部門”的“不可抗力”，我們都會繼續懂，也隻能繼續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