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十五年之三奢華光陰

搬進這房子的四年前，我們抱著不滿一歲的女兒，帶著一個用繩子捆紮的大包袱，裏麵兩套被褥包著全家的衣服和女兒僅有的幾件玩具，到了這個城市的遠郊。

以平均不到一年搬一次家的頻率，先挪到近郊再到城鄉結合部，在女兒上幼兒園前住進好學區的筒子樓，三口人擠在一間用櫃子隔開兩張床的十平米的臥室裏，跟另一家合用廚房廁所。

房子越搬越小的同時，東西越來越多，總是亂糟糟沒地方放。搬進這套大房子，原有的那點東西又少的可憐，簡直可以算家徒四壁。

好在本來近乎一無所有的我們不怕白手起家。

用了近十年的舊窗簾、舊床品，在明亮的陽光下煥發出新的光彩，可能樸素，但絕不寒磣。

由大空間到小空間會有不適，由小空間乍到大空間同樣也需要適應。

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看坐在飯廳的父女倆，距離遠到感覺兩個人都變小了。

無事挨個房間緩緩踱步，平整的地板，同色的踢腳線，窗外茂盛的植物、鳥唱蟲鳴，好幾次都令我心生恐懼，怕因為住到這樣好的地方而抵消了別的福祉。

先給客廳裏添了窗簾，又從宜家買了沙發電腦桌扶手椅等家具。

家庭開銷有一項預算不設上限的:女兒買書。但有個標準，買的書必須有反複看的價值。

女兒挑書非常有眼光，幾年之間，文史哲中外經典陸續進門，我配合她的節奏買書架，填滿了一麵牆後，書又蔓延到每個房間。桌上床邊沙發背上扶手椅邊、衛生間裏，到處都是書。

女兒從豁著兩顆前門牙的小孩兒，到毫不畏懼遠渡重洋，得益於讀書給了她廣闊的視野，容納下這些書的空間、穩定的生活環境都功不可沒。

這套房子臨近西山，乘車十分鍾就可到植物園，附近有好幾個果園可以采摘。搬過去第二年的春天，一家人散步到櫻桃園，采摘後又走回來，女兒蹦蹦跳跳十分興奮，腳磨破了都不覺得。

也是那年夏天，在附近探險，遇到個可采摘的桃園。看每個桃子都好，不知不覺摘了十斤，裝了滿滿一背包，隻好放棄下麵的項目，提前打道回府。到家吃桃子，硬硬的一點都不甜，冰箱裏放了兩天再吃，爽脆甘香，是吃過的最好吃的桃，至今沒被超越過。

要吃到好桃子，也得耐心等。

小區裏的花草樹木越來越繁盛。路邊的法國梧桐綠蔭如蓋。每棟樓前後的花木不同，哪裏有什麽我都了如指掌，花期到了進出時不惜繞路在花前樹下流連，看足了才離開。

最熟識的還是窗前的風景。

南窗草坪上一株細柳，不知不覺就成了大樹，夏日的狂風暴雨中，長條舞動，有天魔之態。窗前幾棵櫻花，盛放時繁花滿眼，一點微風，輕靈的花瓣翩翩飛進窗來，窗台上堆雪積豔鋪上厚厚一層，信手拈起，輕若無物。

此外，玉蘭、木瓜、桃、杏、晚風中飄香的草茉莉、清霜覆蓋下草坪上新結的串串黑亮的草籽、白雪掩映下紅豔豔的忍冬，一年四季，總有風景可看。

那套房子裏我們度過了人生中最奢華的光陰，年輕、興致盎然、生機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