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舊事話百年 (71) 日寇末日
抗戰已到最後關頭﹐偽中儲券急速貶值﹐鈔票日夜趕印都來不及﹐這時偽中央儲備銀行發行一種「撥款單」﹐也是一種銀行支票﹐但隻可轉賬﹐不可兌現﹐如果要兌現金﹐至多八五折﹐一萬元撥款單隻兌到八千五百現鈔﹐損失太大。
那時榮豐紗廠發工資及其它現鈔支出甚大﹐每天打一張支票﹐晚上章榮初拿了支票去錢大櫆家﹐請錢在支票背後寫上「準調現鈔」﹐再蓋個章﹐才能向銀行領取十足現鈔。錢大櫆每晚山珍海味,飯飽酒足,再打麻將到半夜三四點﹐還要抽鴉片,直到快天亮他要睡覺了,方肯簽字,章榮初隻能夜夜去陪他。
漢奸醉生夢死,日寇窮途末路。侵略者的覆滅指日可待﹐垂死的掙紮﹐最後的貪婪﹐再毋庸掩飾,什麼「武運長久」﹐「共榮共存」﹐走入絕境的日本人也開始撈錢,為自己準備後路。
一日﹐棉花掮客陳慶棠來對章榮初說﹕「有一批印度棉一百二十件﹐每件五百磅﹐但沒有樣辦﹐質量保證是很好的﹐送到廠裡再付錢﹐價錢非常便宜。」章榮初就買下了﹐下一天棉花由六輛五噸卡車運到廠裡﹐廠長打電話對章榮初說﹕「棉花收到了,好得不得了,不是印棉而是一寸卅二分之一長的美棉﹐可以紡三十二支。」章一聽很開心﹐過磅後就付了錢。
隔了四五天後﹐陳慶棠急匆匆跑到章榮初家﹐心急慌忙對章說:「不好了,出事了﹗趕快走﹗」拉了章榮初就走,兩人上氣不接下氣跑了一段路才停步,陳慶棠氣喘籲籲地說:「天曉得這六卡車棉花是從日本人虹口軍部偷出來的﹐卡車已經被捉到巡捕房去了﹐四個掮客和經手人已經捉進去了。現在要來捉我﹐捉了我就來捉你。」
章榮初大吃一驚:「那可是要殺頭的呀!」
陳慶棠說:「沒辦法了,你先躲起來再講﹐我也快跑﹐已經託人在打聽消息﹐一有消息馬上來告訴你。」
章榮初不敢回家,住在親戚家。兩天後﹐陳慶棠笑嘻嘻來對章說:「哈哈,沒事了﹐虛驚一場。」
原來巡捕房接到告密﹐說有人在軍部偷出來六卡車棉花賣給榮豐紗廠﹐巡捕房馬上捉人﹐又派人到虹口軍部去查﹐但軍部人說:「沒有這回事。」捕房人又問:「某月某日有六卡車棉花出廠麼﹖」軍部的日本人說:「有的﹐這六卡車棉花是由虹口軍部運到東區軍部交給內外棉紗廠的。」還拿出一張東區軍部的收據。捕房的人又到東區軍部去查﹐他們說六卡車棉花的確收到了﹐已經交給內外棉紗廠﹐也有內外棉紗廠的收據﹐巡捕房回去就把人放了。
內外棉紗廠是上海最大的日資紗廠,這收據當然是假的,其實是日軍虹口軍部與東區軍部互相勾結﹐把棉花偷出來倒賣﹐章榮初付的錢他們幾方麵私分了。日本人說是軍紀嚴明﹐辦事一絲不苟,現在末日到了,日寇甚至不惜盜竊自己的軍部倉庫。
1945年夏天,歷史翻開了新一頁。
1944年6月15日,美軍B-29轟炸機第一次投入使用,47架飛機從成都起飛,轟炸日本九州八幡鋼鐵廠,從此戰線進入日本本土。12月﹐日本聯合艦隊全軍覆沒,敲響了日本帝國主義的喪鐘。
1945年1月17日﹐小磯國昭接東條英機任首相﹐在大本營最高戰爭指導會議上製訂了垂死掙紮的《決戰非常措施綱要》。計劃在日本本土和台灣﹑上海等地展開自殺式「玉碎戰」﹐為天皇效死。頑寇岡村寧次製定「上海決戰計劃」﹐以毀滅性的「焦土巷戰」和上海同歸於盡。除了常駐上海的第十三軍﹐又調來關東第六軍﹐駐福州一六一師團﹐駐南京六十一師團。1945年春﹐日軍在硫磺島﹑沖繩島「玉碎戰」慘敗﹐東京大本營再把駐山西的華北六十九師團調到上海﹐日軍在上海總兵力達三十多萬。岡村寧次下令:「大戰在即﹐勿容稍怠。寧為玉碎﹐焦土抵抗。」一場把上海化為焦土的巨大災難降臨在百萬民眾頭上。
1945年2月﹐羅斯福﹑丘吉爾﹑斯大林簽訂《雅爾塔協定》。與此同時﹐歐洲法西斯已遭滅頂﹐4月28日墨索裏尼被遊擊隊槍決。4月30日希特勒在柏林地堡中自殺。5月2日蘇軍攻克柏林,希特勒納粹帝國滅亡。7月26日美英中三國發表《波茨坦公告》﹐勒令日本無條件投降。8月6日和9日﹐美軍在廣島﹑長崎投下原子彈。8月9日天皇被迫發出「終戰昭書」。14日﹐日本裕仁天皇召開禦前會議﹐決定向美英中蘇四國發出照會﹐接受《波茨坦公告》。岡村寧次上奏:「豈有我百萬大軍在握﹐束手就降之理?」
1945年8月15日﹐日本政府向全國廣播天皇的「玉音放送」(所謂「終戰詔書」)﹐宣布無條件投降。駐滬日軍少佐以上軍官集中在沙遜大樓華懋飯店防衛軍司令部收聽天皇投降詔書﹐一個頑固分子當場剖腹﹐上海「玉碎戰」慘淡落幕。
8月16日陳公博宣布解散偽國民政府﹐26日重慶派軍委副參謀長冷欣赴南京接收。
1945年9月9日上午9時,日本向盟國投降儀式在南京中央陸軍軍官學校大禮堂舉行,日本中國派遣軍總司令岡村寧次大將,統領駐在中國、台灣和越南的一百三十萬日軍,向同盟國代表、中國陸軍總司令何應欽上將,遞交投降書﹐中國人民終於等到了勝利的一日。
日本向中華民國投降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