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舊事話百年 (98) 出走香港
前麵第 (95) 說到章榮初在上海「解放」前夕出走香港,下麵敘述他在香港怎樣峰迴路轉,又回上海迎接「解放」,改變了他一家人的命運。
1948年11月9日,章榮初一行四人飛抵香港啟德機場,他二太太李琳的乾兒子沈季方在機場迎接,入住港島跑馬地山光道1號山光酒店。
過了一個星期,章榮初託鄒兆麟運來的棉紗、廠絲已經運到,章榮初四人又到廣州,在廣州最好的酒店愛群大酒店住下,同時匯出五萬美元給章誌鴻,要他先安排章誌琪去美國。正當章榮初積極籌劃移居美國時,他接到李乙尊的信,告訴他李濟深在香港的地址。12月20日章榮初又到香港,這次來有個明確的目標,他要去看在香港成立「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並任主席的李濟深。
章榮初強調過很多次,他是商人,不懂政治,與政治人物素不來往。李濟深廣西人,桂係軍閥三巨頭之一,曾任黃埔軍校副校長、北伐軍總參謀長,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章榮初從不和政界人物來往,更何況一個廣西軍閥,李濟深和章榮初是完全兩條道上的人,本來是怎麼也不會碰頭的。但他們卻偏偏撞在一起,而且成為「莫逆之交」,李濟深的出現,徹底改變了章榮初的命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李濟深,這個轉變章榮初下半生命運的關鍵人物,故事要從頭講起,時間退回到抗戰勝利。
1945年夏,章榮初最疼愛的女兒章誌琪患急性盲腸炎,住進靜安寺附近的德濟醫院。隔壁一間是一個男孩,也是開盲腸炎,每天下午有個老人帶個十五六歲女孩來看他,女孩時常唱京劇花旦。幾天後,章榮初和長子章誌鴻去接誌琪出院,辦結賬時見這老人和女孩也在結賬。老人看著賬單,十分尷尬,章榮初見狀,輕聲問他是否有困難,老人說:「慚愧啊,囊中羞澀。」章榮初說我替你付了吧,老人十分感激,連連作揖道:「謝謝先生相助,在下李乙尊,這是小女李世濟。」
下一天,李乙尊攜女兒來章家拜謝,章榮初見他似非凡輩,問他作何營生,李乙尊自稱是一級上將李濟深的幕僚。
李乙尊,廣東梅縣人,1945年章榮初初識李乙尊時﹐李濟深身居高位﹐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軍事參議院長。經李乙尊介紹,李濟深成為章家座上客。李乙尊也由此更得李濟深信任,成為李濟深在上海的代理人。章榮初見李乙尊生活拮據,每月接濟他生活費。
當年章榮初的紹興路大宅,每天有二三十各色人等在那裡侍奉,第一等的客人在二樓客廳,陪章榮初抽鴉片下象棋、談論金融棉紗行情,第二等的在樓下大客廳,打牌談天,隨時聽候召喚吩咐,這些人一日三餐都在章家,天天要開三四桌飯菜。李乙尊很快成為這群門客中最勤的一個,他對國民黨各派內鬥繪聲繪色的談論,給章榮初留下深刻印象。
1945年8月章榮初設立章氏招待所,接待登陸上海的美軍,章榮初委派李乙尊為負責人,統籌日常工作。1946年章榮初在家鄉大舉投資,任命李乙尊為菱湖建設協會上海辦事處主任,頂下貝當路華盛頓公寓【註】一套住房供李乙尊一家居住。
【註】華盛頓公寓1928年建於上海貝當路(現衡山路)303號,業主為新沙遜洋行,現為上海優秀歷史保護建築。
1944年榮豐紗廠和上海紡織印染廠合併上市時,尊杜月笙為董事長,章榮初自己和徐采丞、徐寄廎、韓誌明為常務董事,嚴鍔聲、嚴獨鶴、萬墨林為董事。當時杜月笙尚在重慶,由徐采丞代董事長。抗戰勝利後1947年榮豐紗廠增資,加聘黃伯樵、李乙尊為董事。
大陸易手後,李乙尊因李濟深的關係,獲聘為上海市政府參事,這是有名無實的虛銜,公私合營時,章榮初分給李乙尊兩萬元股票,讓他可以有定息收入維生。
李乙尊的女兒李世濟(1933-2016),自幼從包幼蝶學梅派。十二歲拜程硯秋為義父,1950年李世濟考入上海第二醫學院,1952年綴學組織李世濟劇團,程硯秋反對李棄醫從藝,拒收李為徒。經周恩來勸說,程硯秋才收李入室,1956年李世濟赴京師從程硯秋,章榮初為她購置了全套京劇行頭。
李世濟的京劇導師包幼蝶(1915-1997),湖州人,生於杭州,是章榮初長媳馬璧如的舅父,曾任上海國華銀行副經理。師從梅蘭芳,被譽為梅派第一名票。六十年代在上海京劇院教授梅派藝術,不少名演員如童芷苓、王熙春等都向他學藝。文革後移居香港,創立香港京劇研習社,1997年病逝於港。
李濟深(1885-1959),字任潮,廣西蒼梧人。畢業於保定軍官學校,1920年參加孫中山軍政府,任黃埔軍校教練部主任。1925年當選國民黨中央執委、第四軍軍長兼黃埔軍校副校長。北伐期間,李任總參謀長和後方留守主任,兼廣東省主席,軍事地位僅次總司令蔣介石。
1927年4月,李濟深響應蔣介石清黨,捕殺蕭楚女、熊雄等共產黨人。4月18日南京國民政府成立,李任軍委參謀總長、廣東省主席。
身為桂係三巨頭(李濟深﹑李宗仁﹐白崇熹)之首,李濟深一直和蔣麵和心不和﹐1929年蔣和桂係軍閥矛盾激化﹐蔣桂戰爭爆發,李濟深被軟禁於南京湯山,「永遠開除黨籍」。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獲釋,同年國民黨四大,再度當選中央執委、軍委辦公廳主任。但李沒接受蔣介石糖衣炮彈,離開南京到廣州,聯合陳銘樞等,參與胡漢民反蔣,1933年10月被第二次「永遠開除黨籍」。11月李與陳銘樞、蔣光鼐、蔡廷鍇率十九路軍在福建成立以李濟深為主席的「中華共和國人民革命政府」,聯合中共反蔣,失敗後 逃亡香港。抗戰爆發,蔣介石撤銷對李的通緝,任命李為軍事參議院院長,陸軍一級上將。
1945年7月,蔣介石邀李濟深上廬山,提出冰釋前嫌,一起對付共產黨,李指責蔣背棄三民主義,不歡而散。李以送兒子李沛金出國之名到上海,秘密會見了孫夫人宋慶齡和中共董必武,告訴他們有意集合國民黨反蔣派另立中央,得到兩人首肯後,決定到香港組建「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
蔣介石和李濟深的貓捉老鼠玩了幾十年,蔣介石無能,李濟深狡頑,國民黨兒戲。
李乙尊 李世濟
李濟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