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雁
湖廣天高風氣清,柳桉新綠色彩新
水晶簾動涵孤影,白雲野遊影入心
所謂孤獨,勿是一個人,而是回勿去故鄉的冷寂感!
故鄉上海:
回去了嚒人講滬語,也聽勿見滬語,
吃勿到正宗闔小菜,還被調愷口音!
回去做啥?!也搞勿懂:
介嫌避上海,為啥儕來上海?!
哪能講勿來上海閑話闔”新上海人“比上海人還多?!
介要調愷上海人闔國語口音,
為啥自家倒要學著講幾句上海閑話?!
哪能滿世界儕碰到:
一聽就勿是上海人闔”新上海人“?!
回勿去:
物是人非?多少記憶中闔場景已不複存在,物非人非了!
回勿去:
鄉音難改鬢毛衰?儂勿改鄉音連生煎也買勿著,鄉音必改!
人生就是不斷地體驗!
哈哈哈!
或許會忘記體驗的滋味,
但是絕勿會忘記體驗的過程!
就算故鄉,也是如此一種體驗:
感受她的變化,但是未必接受!
記得故鄉所有的場景,勿是懷舊,
那個親情、人情的源發地!
如同四月的杏花村隻在記憶裏了......
那是遊子最稀罕闔暖意情愫!
一路走來,天翻地覆,認勿出故鄉了......
終於,
自家成了長大地方闔陌生人!
故鄉! 或許看勿見小辰光闔場景了,
故鄉! 或許吃勿著小辰光闔味道了,
但是有一種味道是始終陪伴,勿會變闔,
就是香煙!
就算勿記得每一種吃過香煙闔味道,
但是肯定記得一路吃過闔迭些香煙牌子!
大前門、牡丹、飛馬、鳳凰、光榮;
聯友、醒寶、高寶、紅雙喜、綠雙喜;
上海、紅塔山、紅梅、中華、小熊貓;
良友、健牌、萬寶路、三五、樂富門;
黑貓、戴維道夫、派樂門、摩爾、峰;
奧運88、長壽、七星、雲斯頓、駱駝;
總督、卡地亞、登喜路、壽百年、好彩;
沙龍、希爾頓、聖羅蘭、高喜霸。
勿曉得上海人為啥把抽煙稱為吃香煙?
一根香煙把二個男人聯結到一個世界了!
一根香煙把二個世界的心魂聚合一起了!
“中華”熟年煙——涵容二個世界
深夜的越洋航班機艙是個無聲世界,
禁煙燈和係好安全帶提示燈再次亮起!
空姐無聲地走向一位熟睡的少年,
輕緩地替他係好安全帶。
他看著禁煙標識燈,左手下意識地摸向左邊扶手,
想蓋上內置式鋁製煙灰缸的翻蓋,
卻始終摸不到邊勢,
低頭一看:
原來煙灰缸被音量和頻道切換鍵替代了......
他無聲地笑了:
都2016年了,飛機座位上哪還留有煙灰缸啊?
美國航班全麵禁煙都已經十八年了,
自己也戒煙三年了!
她飛航班遇到氣流,被菠蘿敲到鼻頭,
已經是二十八年前闔事體了......
落地浦東三小時後,他已在青浦了,
沿著機場路往北向趙屯而去。
他99年第一次經過這條機場路,
二旁的臭椿樹連綿不斷,
霎時間就讓他回到了從前虹橋機場南大門外:
也是這種樹幹斑駁漆黑、枝梢黛綠的樹!
89年,他在樹蔭下抽著“三五”,
看著一個個航班經過信標台落地,
他知道:她在其中一個航班返航了......
後來滬青平公路改建,路上全種了梧桐樹,
而他,看到她舊時的場景,
依舊感動......
第一縷朝日陽光灑在這連綿的行道樹梢上,
他靜靜看著濃綠枝葉在金色裏搖曳,
因為年輪的關係主幹已經是皮孔皸裂!
淡淡青綠色的樹皮變成勒黑褐色,
承受了時間磨礪的顏色,
“冷”到心裏的色彩!
襯著樹梢末端羽狀複葉的翠綠,
濃綠色老葉子散發著“凜”的韻味,
“凜”感來自葉邊布滿叛逆的鋸齒?
還是來自經過風霜洗禮的黛綠色?
一種時間流逝的滄桑“寂凜”感撲麵撞來!
陽光為這種冷冰冰的厚重色調染上了些暖意......
這種暖意就是回家的感覺吧?
最早,
老房子花園四周、後弄堂裏,
也是種滿了臭椿樹,
每年四、五月份,
枝梢末端開滿了圓錐狀花序的粉綠小花,
六月暮春的微風吹過,
臭椿就開始發出特別的氣味,
綠色花瓣被風一熏,霎時變成了粉黃色、
黃豆大小的樹籽便脫離子房,
漫天雪花似地飛舞!
花園裏、整條弄堂的地上、房頂上,
都鋪了層淡淡的嫩黃色花萼和樹籽,
充滿了上海老房子弄堂特有闔感覺:
弄堂深處人家,琴聲蟬鳴回蕩
陋巷女貞臭椿,黃葉輕覆石徑
女貞清香和臭椿異味構成老窩裏闔弄堂氣息,
那是還沒有踏進家門,
就已聞到的、家的味道!
臭椿樹勿像租界濃蔭遮天的梧桐樹,
走了梧桐樹濃蔭下頭,
他總有種魂靈頭要軋進闔感覺——
好像是去出客闔路上!
大人有講勿光闔規矩,
要他記牢、遵守!
臭椿樹讓他心裏泛起家的氛圍:
平靜、放鬆、安穩......
爸爸、姆媽燒好飯、泡好茶,等伊回去......
弄堂裏後來搬進來戴帽子、陌生口音外來者,
也喜歡臭椿:
伊拉撓黃顏色闔樹籽用掃帚掃到畚箕裏,
鋪勒木頭方台子闔玻璃台麵上曬,
然後坐在暮春午後陽光下闔小矮凳上,
撕下一小條舊報紙,
裹著樹籽,卷成香煙一樣闔粗細、長短,
叼在嘴裏,
點上一根自來火,當香煙來抽!
阿奶講:“吃草木灰!當香煙吃!”
有講勿盡闔意味......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聽到吃香煙!
幼小的他,
對陌生人搬進弄堂是不喜歡的!
是陌生人抽自製的臭椿香煙?!
“滋滋滋......"
路旁濃密樹叢裏“螞蜞”的呱噪聲,
把他的眼光拉回到了當下!
他看見了躲在樹梢嫩黃葉子下的它:
隻有黑色“野無知”闔三分之一大小,
通體淺淺粉嫩的黃綠色,
二個自來火頭大小闔眼睛倒是金黃色的,
翅膀是透明的,上頭經絡是碧綠發亮闔,
比黑漆墨脫、粗頭粗腦闔“野無知”秀氣!
“螞蜞”一生棲息弄堂裏闔臭椿樹上,
從來勿到弄堂口的梧桐樹上去闔,
倒也是勿攀高枝的自重者,
哈哈哈!
“藥水獺”是棲息在梧桐樹上的,
碧綠,比“螞蜞”小。
從來勿到弄堂裏闔臭椿樹上來,
叫起來闔聲音,就是“藥水獺!”
上海弄堂裏闔男小人,對這三種蟬了如指掌!
因為上半日做好暑假作業,
就是勒樹下頭舉著竹竿,循聲而望,
昂著頭用竹竿上的塑料袋去套牢伊拉,
一歇歇就可以捉到十幾隻,
這是童年最快樂的捕獵活動!
每一次握著長竹竿、抬著頭,
舉目陶醉在樹蔭裏尋覓馬蜞、野無知闔辰光,
阿奶總會衝他嘮叨!
“覅要一日到夜闔望野眼!快點做正經事體!”
阿奶的話語幾十年後依舊在他耳邊響起!
其實他勿是望野眼,
而是離爸爸、姆媽越近,心越慌!
愧疚啊!
阡陌孤影條條諳 唯有群蟬聲聲迎
愧疚麵父步步重 細看桑椹粒粒親
他低頭走了五分鍾,
來到機場路、往西通往昆山的省道三岔路口:
此地,
往南十二公裏是青浦鎮中心,
往北五公裏是青浦闔西伯利亞——趙屯!
往東,腳下公路對麵是上海境內,
種植大片滬人鍾愛的青浦梗米,
一畦畦稻田的翠綠和臭椿樹墨綠,
這標準的青浦郊野仲夏色彩讓他沉醉!
他心裏有上海郊野的稻香魚躍!
他心裏有上海租界闔洋房梧桐!
他心裏有上海工部局樂隊的陣容!
他心裏有上海老弄堂闔優雅精致!
可是,他的上海,隻在心裏廂了!
他知道不遠處就是爸爸姆媽闔世界了,
他知道那個世界在那裏!
他知道自己當下的確切位置,
要遢爸爸姆媽在二個世界的最近處:互相感知了!
他邁出一步,跨過出境口,
腳踩的是江蘇闔地皮了,
確切講:昆山地界了!
向西看:
河道縱橫,蘆葦和茭白形成了連天青紗帳。
“撞嗨寧真是有趣!”
“介熱煞齋闔天,背置滑雪衫來掃墓!”
一位立勒茭白田裏闔壯漢,
對著旁邊闔工友好奇地用鄉音說。
同伴停下了手裏鐮刀,
直起腰看著脫下羽絨衫,背著越野包的他。
壯漢摸出包“紅梅”點燃一支,
噴出個大煙圈,說了一句鄉音:
“撞嗨寧是二闔世界闔啦!”
他有點愕然:
隔了一條公路,就是二個世界了?!
青浦和昆山是二個世界?
還是上海和江蘇是二個世界?
那麽隔著太平洋:
南半球和北半球更是二個世界了嗎?
北半球的當下夏日炎炎,
南半球卻雪花飛舞呢!
其實,
都是在一個世界——人世!
他一直覺得:
家庭中的父母孩子、兄弟姊妹關係就像雪花!
那種關係,
突然間會因外界的變化而瞬間消失無蹤!
就像他和爸爸、姆媽是勒了二闔世界......
無論當下北半球的烈日,
或者南半球的寒風,
儕是人世間四季的冷暖,有種感動!
而走完數百米柏油,就是水泥路了,
路邊全是蒼鬆翠柏,
草地修剪得極為齊整,每片葉子一塵不染,
就是另外一個世界的感覺了!
他明白了那種感動:
感知彼此近在咫尺,卻無法相見,
咫尺天涯、陰陽相隔的內心翻騰!
感知到爸爸、姆媽,離伊拉好近啊!
甚至感覺到了伊拉溫存闔眼光!
"爸爸,阿拉一道吃根香煙!"
他對著黑色大理石上
爸爸三十歲辰光闔照片淡淡輕語一聲,
內心卻洶湧!
一支香煙的霧靄裏,
二個世界的父子心意就相通了!
二十六年前的1990年,天馬山秋日晨光裏:
爸爸對著大理石上老爹闔照片,
也是這淡淡輕語一聲:
“爸爸,阿拉一道吃根香煙!”
勿曉得為啥上海人把抽煙講成吃香煙?
隻記得自家象八仙桌一樣高闔辰光,
爸爸就把每闔號頭一張香煙票囥起來,
月頭上,對老爹輕輕一聲:
“爸爸,迭闔月闔香煙票。”
老爹憑張香煙票可以買條”大前門“!
五角洋鈿一包、嚒海綿頭闔,
那個年代老煙槍憑票香煙闔天花板!
老爹講:”聞起來噴噴香,吃起來臭煞人,
八角洋鈿一包闔‘鳳凰牌’是洋盤吃闔!“
帶海綿頭闔80”牡丹“也要八角一包,
老爹講“太淡了,太钜了!”
“儂勿吃,勿是連‘大前門’闔五角也省了?”
負責全家幾十張嘴巴、管夥倉闔奀奶有時難免啷一句......
老爹香煙癮頭大,一天要吃一包,
自家隻有一張香煙票,加上爸爸闔一張,
每闔號頭還缺一條“大前門”,
三個娘舅會把從嘴裏省下來的香煙湊足一條,
悄悄給老爹!
他立了八仙桌旁邊,看著坐了藤交椅裏老爹,
劃烊一根自來火點燃香煙,煙霧被老爹吸進鼻頭,
吃到肚皮裏去了。
似乎理解了上海人把抽煙叫做吃香煙了:
親情、人情、溫情儕隨煙霧吃到心口裏廂去了!
老煙槍吃啥闔香煙,是體現了身家!
“大前門”天天摸得出來,
遢老癮頭們一道點一根吞雲吐霧,
喻示著家和萬事興:
家子婆(奀奶),
勿為每闔號頭闔十五元香煙銅鈿翻麵孔!
小輩,
按時提供香煙票勿讓子彈斷檔,
孝順之心不言而喻!
老爹自家也是太太平平、知足常樂!
既勿羨慕人家吃八元一罐頭闔100支聽裝、
海綿頭“紅雙喜”;
“牡丹”也勿舍得吃闔,
窩裏廂介許多嘴巴要開夥倉,
奀奶當家也難,老爹心裏有數,
“大前門”就可以了!
老爹也勿看輕吃一角八分一包闔“光榮”闔人家,
倒是會發根“大前門”,大家一道講上幾句,
會心一笑......
吃香煙也體現了老爹不卑不亢、做人坦蕩、
隨和的天性吧?!
倒是三個娘舅遢爸爸為了省下香煙票,
就抽覅要憑香煙票買闔香煙!
“飛馬”一角八分一包,100長度帶海綿頭闔,
撓在手上蠻有槍調闔:
象那年代唯一的100帶海綿頭香港南洋“紅雙喜”,
不過迭闔煙霧闔味道是完全勿一樣闔——臭煞人!
熏得讓人落眼淚,
俗稱”辣馬頭“!
他記得90年在老爹大理石照片前,
爸爸點烊的那根香煙是“紅塔山”,
看著爸爸把香煙輕輕豎立在老爹照片前,
背影被煙霧圍繞......
如今:看著爸爸照片裏反射出的自家闔影像,
身影輪廓像爸爸闔背影輪廓,
十幾小時飛到爸爸姆媽身邊,回家的感覺,
心是安穩的,長遠嚒迭種感覺了!
北半球的盛夏熾烈日光有種溫情,故鄉的溫情?
時光變了,所處境地變了,
男人間闔父子親情依舊:
他摸出了在入口處花店買闔那包軟“中華”香煙,
用自來火點烊了一支。
他淡淡吸了口,讓煙霧停留在嘴巴裏,
沒有把煙霧吸到肺裏,再從鼻頭呼出,
輕輕把香煙豎立在爸爸的照片前,
看著爸爸照片上的雙眸,
從滿裝的那包香煙裏又拿出了一根,
劃烊了根自來火點烊嘴巴上闔香煙,
輕吸了半口,
依舊讓煙霧隻停留在嘴裏,
因為他已經戒煙三年了。
他食指中指夾著香煙,
席地正對著爸爸闔照片坐了下來,
爸爸含笑的雙眸依舊靜靜地看著他,
隻是眼前的香煙火頭明暗是隨風而動了......
一根香煙,
把二個世界的男人聯結到秋老虎闔日頭下對視著!
“爸爸,上趟一道吃香煙是05年秋!”
已經是十一年前了!
他看著豎立的香煙火頭忽明忽暗,輕歎到,
把滑雪衫和背包放到了碑石台階下。
”南半球的8月蠻冷的!”
“早琅廂我臥室外頭闔湖麵上大霧彌漫的!”
爸爸依舊雙眸淺笑著看著他,
“大霧讓我想起零陵路上醫用儀器廠原來的湖浜。”
“冬天也是湖麵起大霧!”
他看著自己的香煙烊頭,繼續輕聲低語:
”爸爸,記得勒了幼稚園,
儂領我去徐匯溫水池訓練,要穿過迭隻湖浜!“
煙霧隨風飄散,他看著圍繞園地的野浜,
“迭隻湖浜上長滿了綠色水葫蘆!”
風輕輕吹滅了香煙闔烊頭,
風輕輕吹幹了眼裏闔滾燙,
爸爸依舊雙眸淺笑著看著他......
12小時後,他飛過南北回歸線、回南半球時,
默默注視著上海方向......
少年煙“聯友”——進入一個世界
88年夏天收拾好寢室床鋪,準備回家了!
穿過跑道先要經過個小賣部,全用鬆木建造的,
傳統美式牧場風格:
正麵有寬敞的露台,背麵有花園,
防風牆的湖綠色油漆已經斑駁了......
小賣部兼具郵局、儲蓄所的功能,店堂不過十幾平米大。
正對門口放的是一隻臥式冰櫃,不過一直四季隻賣棒冰!
冰櫃東麵接著一隻三尺頭老式玻璃櫃台,
裏廂上層是擺了憑票買闔整條香煙:
牡丹、鳳凰、大前門、紅雙喜。
當中一層是勿要票子:聯友、醒寶、高寶、綠雙喜。
下層放著光榮和良友,從來嚒人買闔。
緊挨著另外一隻三尺頭櫃台,是接待顧客的主要台麵,
在上麵可以填儲蓄表格、寫匯款地址。
裏麵的上層陳列著各種紙頭薄子、竹竿圓珠筆,
當中一層擺放著一些餅幹、零食的罐子,
下層是飛躍牌球鞋、蜂花香肥皂、洗頭液之類。
“買包聯友”他嚇勢勢闔對麵熟陌生闔營業員講,
營業員習慣看見伊就是去拿蜂花汰頭膏
聽見伊講買香煙,一愣!
”放暑假了,回去不開心啊?要吃香煙?!”
他接過了人生第一包香煙,
低頭看著地板的磨損痕跡,沉默不語......
“迭闔房子是45年前美國人造的小型氣象觀測站!”
總工繼續在他背後講道:“吃香煙解決勿了問題闔!”
“我辦公室曾經是日本人闔兵營宿舍,辰光會解決一切問題!”
他還是不語地走向門外,門外的陽光刺眼,傳來安2的轟鳴。
“買二根棒冰!”
總工邊說邊從冰櫃裏拿了二根,遞了一根給他,
“阿拉仿闔飛機,比人家原型機短了一米、重了一噸!”
總工看著他手裏香煙,語氣依舊尖銳,
“敗仗當勝仗吹!我心裏哇塞了一塌糊塗!“
”儂吃香煙隻會烏煙瘴氣,勿如吃根棒冰降降溫!”
他對總工回答道:“曉得了,記牢了,謝謝!”
經過七食堂辰光,已經聞到了起油鑊闔香味道了,
不過他依舊邁步向原來中華航空的機庫走去,
他去看俊,俊是個另類:
俊有一種遠遠超出他年紀闔定力!
俊的同學儕考進了聖約翰上重建闔學堂,
伊勿喜歡文科,棄考了。
好在伊爸爸、姆媽儕是高工,搨伊安排學航空發動機,
伊講將來是操作數控機床的時代,
不屑於教官手把手教伊剝殲擊機闔鋁製發動機,
教官發配伊打掃停機坪上安2闔機艙。
他在七食堂碰著過伊,想安勸慰伊幾句。
他發現:天天透過舷窗看跑道上綠浪滾滾的蘆葦,
每日在熱煞人闔機艙裏看白雲擦著蘆葦頂梢飛過,
獨自思考比人多嘴雜闔瞎起哄有意義!
他勿曉得哪能勸慰俊了。
他遢伊講了一句:“儂象梵高!總有一天會出去闔!”
俊回答他:“DC9改稱MD82,是一個時代開始了。
我決定離開此地,因為有個行業會機會更多!”
他吃驚地看著俊。
走了十分鍾來到了停機坪,爬進了安2的機艙,
他看著俊:穿著牛仔衣,坐在椅子上,勿象勒打掃,
一看就是活勒伊自家闔世界裏闔人,
哈哈哈!
看見俊淡定地樣子,
他突然發現壓在心口闔石頭勿見遢勒!
“儂有啥闔事體?”俊眨著眼睛問,
“就是來看看儂!嚒啥事體。”他回應道。
“迭闔辰光是拿好獎學金回窩裏廂闔辰光,
儂來看我,肯定有事體!”俊肯定地分析道。
他看著俊,摸出了那包“聯友”,撕開了封口,
“吃根香煙伐?”他把煙遞了過去,
“勿吃。”俊擺手,坐到椅子裏。
“儂用獎學金買香煙吃?!”
俊詫異地問,眼睛卻看著舷窗外,
“勿是獎學金買闔!”他應答道,
眼光也透過另一扇舷窗,看著遠處闔風球,
心思卻被跑道遠處的虛光吸引了,象水在流動,
更風球更飄忽,玄幻!
“掉包了!”俊嗤笑著,搖搖頭。
走過來一把從他手上那根香煙扔在了地上,
指著另一邊舷窗外的機庫笑著說:
“儂看此地老早是停DC3,後來停零式、雅克5。”
“現在停安2、伊爾14!“
俊看著他,繼續講:
“嚒一樣是阿拉自家闔,除了改名字,吹牛三!”
”仿製人家闔飛機,會短遢一米,重量倒是重過人家一噸!“
他想起了總工勒小賣部講闔閑話。
”迭缸水是黑得象蘇州河!“
”倷班級除了儂,啥人嚒背景?!掉包儂闔成績太正常了!“
俊書讀勿好,是伊勿想讀好,其實伊聰明絕頂!
這一刻他恍然明白了俊。
他拿出了另一根聯友香煙,放進嘴裏,
點燃了人生第一根香煙,煙霧迷茫了眼睛:
倒是看見了平時之外的另一個俊,
倒是看見了象牙塔道貌岸然下的黑白分明。
煙霧裏他看見了另一個世界——
一個真實的世界!
”聯友“香煙味道是又臭又辣喉嚨,實在勿好吃!
”吃香煙勿解決問題闔,吃咖啡幫助思考,請儂吃咖啡去!”
俊笑嘻嘻地講。
他不知道離跑道這麽近還有咖啡館,
盡管咖啡也勿過是開水衝闔速溶貨,
但是坐了火車廂位置裏,隔著窗紗可以看見外頭闔世界,
迭種朦朧讓他想起了坐了“天鵝閣”隔著窗紗看教育學院......
俊看著他,喝了口咖啡,講:“儂幹脆辭職算了!”
他一驚:“那要賠橫行橫豎闔培訓費了!”
“聯友”雖然難吃,他還是又點燃了一根。
“連掉包成績迭種阿屎臭闔事體都做得出來,儂還勿逃遙?!”
俊調愷著繼續講,
“連我爺娘勒迭隻行當,我都要逃遙,儂有啥留戀、指望闔?!”
上午咖啡館裏嚒其他人,眼看到了吃中飯辰光,
“回去吃中飯伐?儂出來辰光長了!”他好意提醒俊,
“我勿用回去了,今朝是我告別跑道闔日腳!
上半日去辦好辭職手續了,儕結束了!”
三個月後,他賠付了高昂的培訓費,離開”迭缸水“、回家。
俊邀請他到家裏小酌,說在宋慶齡陵園對麵大弄堂口等他。
俊的家在六樓,南窗下是個小學,吵得要命,
西窗可以看到結構封頂闔“揚子江”大酒店。
“哪能啊?儂還好伐?香煙癮頭大了伐?”俊笑著問,
他點烊了根“聯友”,“儂也來吃一根?”
他沒等俊回答就繼續講:
“第一根香煙裏,儂讓我看見了真實世界,哈哈哈!”
俊倒是始終勿吃香煙。
進入了伊講闔機會多闔新行業——酒店業,
去上海商城裏廂上班了,加班是家常便飯,
二家頭碰頭機會少了。
後來“平改坡、裝鐵門、密碼鎖、對講機!”
他去看俊:鑽過大弄堂鐵門,到俊樓下頭卻跑伐進去了:
他隻記得是六樓最西頭的一間,勿記得是六零幾,
按錯了二次室號,居委會阿姨天兵神降把他趕出了大弄堂!
那個年代裝電話還沒普及,儕是公用傳呼電話,
講勿清門牌號頭,電話間阿姨哪能幫儂喊?
他幾次跑到樓下頭大呼小叫喊俊,沒回音......
勿曉得是俊搬場了,還是進入新行業全身心投入?
總之他闔俊失聯了,
他認為:第一根香煙是遢俊一道吃闔!
而且迭根香煙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雖然俊是嚒吃香煙......
時常會想起俊,曾經常常刻意路過永嘉路上俊闔老房子,
每一次都指望闔“偶遇”,直到他離開上海,也一次沒發生,
希望勿吃香煙闔俊一切儕好,儂是聰明人,而且是好人!
如今又過了9年,已經是2025的除夕夜了!
想起了已離開上海已經20年了,
想起了37年前上海吃闔第一根香煙,
想起了上趟回上海吃香煙也是9年前了,
上海離我越來越遠了......
世界上隻有一種故鄉——
時時刻刻在心裏的故土,不曾淡忘,那是心魂的歸宿!
阿拉如果回去上海,點根香煙,一個人吃......
我們這裏雪大的不得了。情書不絕,白字鋪滿大地這本紙書。
現在很多讀者沒有耐心讀,隻看小紅書什麽,博客的好時光過去了。不過,我還是會回來讀的,謝謝儂。不要當我是洋盤就可以了。哈哈哈
這篇還是很意識流的,畫麵穿插。
萬寶路電視廣告,黑白電視機裏都有廣袤無垠的氣場。那時打樁模子的年代。記得跟姆媽去南京路,七重天,外匯卷,上海牌女表,很鄭重其事。
我今天穿“朋街”女裝,1986年春節姆媽穿的。
“米西米西炒鹹菜”。哈哈哈。
出國了,不分地域,先學會包餃子。
我是為今日團契聚餐,北方人沒有主動帶,我不忍心負責人失望。揉麵做起,餡交給廚師長。
上次吃到一位上海阿姐的烤麩香菇黑木耳花生,四鮮,花生去衣的,我忽然想到阿娘的這道。
她以前講過,上海人不會隨便交朋友,看得起你才來往。哈哈哈,一下子讓我意識到我是上海女人。她穿的都是名牌,動不動上千,是愛穿。我呢,穿25年前的阿姨織的基本款毛衣,配舊項鏈。她還誇我。想一想,還是蠻給上海人折台型。
好啦,要去體驗自豪感了。
我七歲,外公走了。但是勞動牌記得。
滬青平公路,哈哈哈
阿拉今早要鏟雪才能出門,像從上海發配到寧古塔。不過,習慣了。廚師長說假日上班,很有自豪感。阿拉跟著自豪了,就當到西伯利亞去。
看見儂寫的,當給我發紅包收下了。
現在過年很多人沒有心想了。
不過昨天下午剛拎著一條魚到家,八十四歲的老上海小姐打電話叫我初一吃夜飯。哈哈哈
我們當然要去的,福氣啊!
看見儂的文章,未讀先碼字。年三十喝著酒邊吃邊看《好東西》,裏麵什麽金句,都不及老烏與徐翔的兩句上海話。我叫廚師長倒過去再聽聽。謝謝導演叫徐翔客串了。還有國泰電影院露麵,而且是雨中。哈哈哈。
你添汪汪,我家喵喵,也是逼得我早起,再補睡。不過,雪夜開門,她等你,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