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大年初五的早晨,我被一群小孩的嬉笑吵醒。我穿好衣服,推門一看,大吃一驚,一夜的工夫,周圍成了銀白色的世界:地上鋪著厚厚的白雪,院子裏還沒人走過,雪如鴨子的絨毛;屋頂上是雪,像是被罩上一床新做的棉被;泡桐光禿禿地枝條上壓著雪條,遠處望去,是一條銀蛇圍繞樹幹在舞;團團白雪壓在鬆枝鬆葉上,高低錯落,青白相間。我彎下身子,用手把地上積雪的表麵輕輕拂去,再輕輕撮起一團白雪,捏成一個白球,握在手掌中,一股涼意從手心傳上,真舒服。踏著積雪“哢哧”“哢哧”地走出院子一看,一群七、八歲的頑童在玩雪,他們臉凍得通紅,用通紅的小手抓起雪團向同伴扔,鞋上是雪,衣服上全是雪,他們喊著,叫著。
看著這幅情景,我的手癢起來,真想把我手中的雪球扔出去,我想起了上小學時玩雪的情景。那時放寒假,我們無拘無束,盡情地玩,父母也不管,一下雪,我們尤其高興。幾個好朋友聚在一起,用凍得通紅的小手包雪球,扔著玩,在雪地裏闖,砸小朋友,有時還砸別人的玻璃,一砸上去,看見留下一個痕跡,便開心地笑了,這時,不僅被砸人家的大人要管,而且父母也管了,於是我們一哄而散,全部跑了。玩完了,開心完了,回到家裏,手凍得發癢,衣服也半濕而且還要被打屁股,於是來年下雪,就很少扔雪球,但卻還是要玩雪,要打雪仗,怎麽玩呢?一人找一塊窄長的木板,手能握住,或竹片,拿住一頭,往雪堆上一打,就沾上雪,再抬起左腳,木板一打,雪就發出去了,可以打人。但有時木板難沾上雪,就一手握住木板一頭,向另一頭吐口唾沫,雪就好沾上了,我們不明白什麽道理,是跟大孩子們學的。可是這樣免不了凍手,而且還會闖禍。第二年,又換新玩法了。
一下雪,父母帶著我們堆雪人了,先團一團雪,再在地上滾,雪球愈滾愈大。滾雪球也有玩法,在人沒有走過的地方滾,雪球很快滾大了,在雪要化的時候,也容易滾大,甚至滾時把地皮也滾上了。滾兩個大雪球,較大的雪球做身子,較小的做頭,在雪球上按上幾個煤核,做扣子。在較小的雪球上用手畫眼睛,用煤核畫眉毛,用雪捏鼻子,用紅顏料畫嘴唇,幹完之後,大人回家做事,我們小孩圍著看雪人,對它拍手嘻笑,而且很注意看護它,不允許別人破壞,春來雪化之時,我們看著日漸消瘦的雪人,哭了。
這畢竟不是我們自己的成果,而且玩雪人覺得也無聊,不敢破壞它。來年下雪,又創造一種玩法,實際不是創造,是跟大孩們學的。
先在雪地上走幾遭,用鞋底把雪踏實,形成一條道,接著在道上滑,開始不怎麽滑,後來道變成冰道了。站在離冰道遠的地方,跑上幾步,到了冰道上,就滑過去。可是我滑不好,一不小心,就是一個腚蹲兒,引起同伴們的大笑,身上還沾上了雪生疼。膽子大了,滑的樣子多了,有蹲的滑的,有站著滑的,兩手平舉,如仙鶴晾翅,有側著滑的,有兩人一起滑的,如雛燕雙飛。有笑,有怒,鍛煉我們的膽量和意誌。
隨著年齡的增長,功課的加緊,懂得知識的增多,下雪的時候,我們很少玩雪,而是把一些滑的道路鏟掉,把雪掃掉,便於行人走路,可是仍喜歡雪,喜歡看比我們小的孩子玩雪,聽著他們嬉笑,我們心裏也樂滋滋的。雪給我的童年帶來無限的歡樂。
……雪球在我的手裏化了,我的手感到奇癢,回家拿出一把鐵鍁,鏟起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