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批《毛批三國》 第二十六回 袁本初敗兵折將 關雲長掛印封金

第二十六回　袁本初敗兵折將　關雲長掛印封金

　

　　【總批：今人見關公為漢壽亭侯，遂以“漢”為國號，而直稱之曰“壽亭侯”，即博雅家亦時有此。此起於俗本演義之誤也。俗本雲：“曹瞞鑄壽亭侯印貽公而不受，加以漢字而後受。”是齊東野人之語，讀者不察，遂為所誤。夫漢壽，地名也。亭侯，爵名也。漢有亭侯、鄉侯、通侯之名，如孔愉為餘不亭侯，鍾繇為東武亭侯，玄德為宜城亭侯之類。〈蜀誌〉：“大將軍費禕會諸將於漢壽。”則漢壽亭侯猶言漢壽之亭侯耳，豈可去“漢”字而以“壽亭侯”為名耶？雞籠山關廟內題主曰：“漢前將軍漢壽亭侯之神。”本自了然（老毛這樣的腐儒，若做正經考據，還是能搞出點小成績的。）。餘則謂當於外額亦加一漢，曰“漢漢壽亭侯之祠”，則人人洞曉矣。俗本之誤，今依古本校正。

　　曹操棄糧與馬以餌敵，損金與印以餌士（古往今來，所謂之“士”者，不都是為了金與印麽？）。同一餌也，欲殺之則餌之，欲用之則亦餌之。然文醜為操所餌，關公必不為操所餌，操亦無可如何耳。（這一點上劉備確實更高一籌，他用類似宗教這樣精神層麵的“大餅”來餌人，看不透本質的蠢人很容易上當。）

　　顏良之死，出其不意；文醜之死，則非出其不意也（都出其不意，說書先生就得自己潤色了。）。使醜亦如龔都之以玄德消息告雲長，則必不至於死。故公之刺顏良，或為顏良惜（惜者何來？麵對衝陣而來之將，還不做準備，是不是活該？）；公之誅文醜，更不得為文醜惜。關公之斬袁將者再，袁紹之欲殺玄德者亦再，玄德此時，其不死也間不容發，而關公陷於不知（本來就是一勇夫而矣。）。直待見孫乾、遇龔都，而始知我之所以報曹操者，幾至於殺玄德，則安得不流涕北顧、奮然而決去哉！即使曹操追公而殺之，公所不顧也。即袁紹 仇公而殺之，亦公所不顧也。前之愛一死，所以全其嫂；今之輕一死，所以報其兄（那嫂就又不顧了？）。觀其“見兄一麵，萬死不辭”之語，真一字一血淚矣。（這讓我想起了所謂的革命先烈和如今的法輪功，其行為之文化脈絡是可以一直往前追溯的。）

　　曹操一生奸偽，如鬼如蜮，忽然遇著堂堂正正、凜凜烈烈、皎若青天、明若白日之一人（這樣一個人，其實已經失去了大部分的人性了，更接近於泥胎偶像。），亦自有“珠玉在前，覺吾形穢”之愧（如我前麵所說，曹操視關羽，就是一個標杆打手。），遂不覺愛之敬之，不忍殺之（愛、敬，是對其職業技能和職業操守的尊重，不忍殺，就是要給自己的屬下立榜樣，也是給自己立人設，更是老羅為後文預埋的伏筆。）。此非曹操之仁有以容納關公，乃關公之義有以折服曹操耳（高智者通常喜歡跟淺白的親近，因為放鬆。什麽仁、義就是老毛在意淫。）。雖然，吾奇關公，亦奇曹操。以豪傑折服豪傑不奇，以豪傑折服奸雄則奇；以豪傑敬愛豪傑不奇，以奸雄敬愛豪傑則奇（以蠢儒妄度英雄則更奇。）。夫豪傑而至折服奸雄，則是豪傑中有數之豪傑；奸雄而能敬愛豪傑，則是奸雄中有數之奸雄也。（曹操對許褚和郭嘉的愛，是否比關羽更深？）

　　人情未有不愛財與色者也；不愛財與色，未有不重爵與祿者也；不重爵與祿，未有不重人之推心置腹、折節敬禮者也。曹操所以駕馭人才，籠絡英俊者，恃此數者已耳（能恃此數者，其手中握有的資源已經能令絕大多數“英俊者”向往了。）。是以張遼舊事呂布，徐晃舊事楊奉，賈詡舊事張繡，文聘舊事劉表，張合乃袁紹之舊臣，龐德乃馬超之舊將，無不棄故從新，樂為之死。獨至關公，而心戀故主，堅如鐵石（隻要是打工的，就是為了奔個好前程；而關羽之戀劉備，是因為劉備許了他合夥人的“大餅”。）。金銀美女之賜，不足以移之；偏將軍、漢壽亭侯之封，不足以動之；分庭抗禮、杯酒交歡之異數，不足以奪之：夫而後奸雄之術窮矣。奸雄之術既窮，始駭天壤間不受駕馭、不受籠絡者，乃有如此之一人，即欲不籲嗟、景仰，安可得乎？（還是那句話，關羽就是個好打手，曹操不會為了他不計代價的，最簡單的，曹操會用許褚換關羽麽？在許昌時，所謂美女、爵祿、飲宴，也就是曹操不須動腦筋就可以辦到的，除卻關羽，曹操還有其他很多事務需要處理，怎麽可能把心思全放在關羽身上，所以就是想起來了就寵一寵，僅此而矣。）

　　來得明白，去得明白。推斯誌也，縱無二嫂之羈絆而孑然一身，亦必不紿曹操而遁去也（沒有二嫂，就沒有投降的充分理由了，人設會崩的。）。明知袁紹為曹操之仇，而致書曹操明明說出，更不隱諱。不知兄在，則斬其將；既知兄在，則歸其處：心事無不可對人言者。有人如此，安得不與日月爭光。】（當此之時，關羽其實什麽都瞞不過曹操的，明講是最佳選擇，還能博取到一絲機會，若也耍詐，是先負於曹操，曹操必不容情。不知他日孔明交代之計謀，是否也無不可對人言？）

　　卻說袁紹欲斬玄德。玄德從容進曰：“明公隻聽一麵之詞，而絕向日之情耶？備自徐州失散，二弟雲長未知存否。天下同貌者不少，豈赤麵長須之人，即為關某也？明公何不察之？”【夾批：此時雲長尚在疑似之間，故玄德隻說不是雲長以解之。（劉備言辭之功，在白門樓上便已顯露，至青梅煮酒時則更見其能。）】袁紹是個沒主張的人，聞玄德之言，責沮授曰：“誤聽汝言，險殺好人。（不是誤聽，也不是好人。）”【夾批：第一次欲殺，被玄德躲過。】遂仍請玄德上帳坐，議報顏良之 仇。帳下一人應聲而進曰：“顏良與我如兄弟，今被曹賊所殺，我安得不雪其恨？”玄德視其人，身長八尺，麵如獬豸，乃河北名將文醜也。【夾批：文醜之意，隻在報顏良之 仇，更不去打聽關公消息，故卒為關公所殺也。（關羽對文醜而言，有什麽打聽的必要嗎，他如今是報仇心切，誰殺顏良他殺誰，即使知道是關羽，若沒有袁紹的命令，會不動手麽？難道還老想著自己也會死，要小心應對麽？）】袁紹大喜曰：“非汝不能報顏良之 仇。吾與十萬軍兵（張口又是十萬；顏良帶的那十萬兵回來了多少？），便渡黃河，追殺曹賊！”沮授曰：“不可。今宜留屯延津，分兵官渡，乃為上策。若輕舉渡河，設或有變，眾皆不能還矣。”【夾批：沮授分兵守險之說，亦與田豐相合。】紹怒曰：“皆是汝等遲緩軍心，遷延日月，有妨大事（對該親的不親，不該親的瞎親。）！豈不聞‘兵貴神速’乎？”【夾批：既知兵貴神速，何以前番兩次不肯速戰？（什麽話都是自己想說能說的時候才知，不想說不能說時便假裝不知的。）】沮授出，歎曰：“上盈其誌，下務其功；悠悠黃河，吾其濟乎！”【夾批：與田豐以杖擊地之言，亦複相同。】遂托疾不出議事（遭了數回羞辱，算是拎清了。）。玄德曰：“備蒙大恩，無可報效，意欲與文將軍同行：一者報明公之德，二者就探雲長的實信。（受袁紹收留之恩，卻隻想著自家私利，這種品格實在有點下流。）”【夾批：玄德意隻重在此句。（總是先謀自己的小算盤。）】紹喜，喚文醜與玄德同領前部。文醜曰：“劉玄德屢敗之將，於軍不利（這話可實在有點侮辱人了，雖然說的是實話。）。既主公要他去時，某分三萬軍（好大方，三萬人馬就這麽給了。所以劉備手頭不止一次闊過的，後麵混到兵不滿千，實在是能力問題。），教他為後部。”【夾批：若使玄德在前，文醜不至於死。（若劉備在前，或許三萬人馬就被拐跑了。）】於是文醜自領七萬軍先行，令玄德引三萬軍隨後。

　　且說曹操見雲長斬了顏良，倍加欽敬，表奏朝廷，封雲長為漢壽亭侯（關羽以為斬了顏良就報了曹操之恩了，沒想曹操又封官加新恩了。），【夾批：漢壽地名，亭侯爵名。俗本此處多訛，今依古本削去。】鑄印送關公。【夾批：為後掛印張本。】忽報：“袁紹又使大將文醜渡黃河，已據延津之上。”操乃先使人移徙居民於西河（這句不知何意？是要說明曹操體恤小民麽？），然後自領兵迎之。傳下將令：以後軍為前軍，以前軍為後軍，【夾批：文醜與玄德分前、後軍，曹操卻以前軍、後軍互相倒轉。】糧草先行，軍兵在後。【夾批：譎詐得妙。】呂虔曰：“糧草在先，軍兵在後，何意也？（由呂虔一人之口，問出許多人等心中之疑問。）”操曰：“糧草在後，多被剽掠（被誰剽掠？），故令在前。”【夾批：此是假話。】虔曰：“倘遇敵軍劫去，如之奈何？”操曰：“且待敵軍到時，卻又理會。（有智者早已理會。）”【夾批：隻不說明。】虔心疑未決（心疑者眾矣。）。操令糧食輜重沿河塹至延津。操在後軍，聽得前軍發喊，急教人看時，報說：“河北大將文醜兵至，我軍皆棄糧草，四散奔走。後軍又遠，將如之何？”操以鞭指南阜曰：“此可暫避。”【夾批：譎詐得妙。】人馬急奔土阜。操令軍士皆解衣卸甲少歇，盡放其馬。【夾批：既棄糧，又棄馬，真令人不測。】文醜軍掩至。眾將曰：“賊至矣！可急收馬匹，退回白馬！”荀攸急止之曰：“此正可以餌敵，何故反退？”【夾批：荀攸獨知曹操之意。（獨荀攸說出口而矣，非其獨知曹操之意。）】操急以目視荀攸而笑。攸知其意，不複言。【夾批：曹操隻不要說明。（此是驗高低之時。）】文醜軍既得糧草車仗，又來搶馬。軍士不依隊伍，自相雜亂。曹操卻令軍將一齊下土山擊之（曹操令多少軍士解了衣甲？一眾大將是否都卸甲了？沒有細節，隻籠統地說，就留下很多空間。），文醜軍大亂。曹兵圍裹將來，文醜挺身獨戰。軍士自相踐踏（七萬兵中的多少人在自相踐踏？），文醜止遏不住，隻得撥馬回走。【夾批：曹操能兵。】操在土阜上指曰：“文醜為河北名將，誰可擒之？”張遼、徐晃飛馬齊出，大叫：“文醜休走！”文醜回頭見二將趕上，遂按住鐵槍，拈弓搭箭，正射張遼。徐晃大叫：“賊將休放箭！（賊將放箭，你等為何不放？）”張遼低頭急躲，一箭射中頭盔，將簪纓射去。遼奮力再趕，坐下戰馬又被文醜一箭射中麵頰，那馬跪倒前蹄，張遼落地。文醜回馬複來，徐晃急輪大斧，截住廝殺。隻見文醜後麵軍馬齊到，晃料敵不過（徐晃前番敗於顏良之手，是不是要從文醜身上挽回點顏麵？為何許褚不出馬與顏良、文醜交戰？），撥馬而回，文醜沿河趕來。【夾批：此亦先寫文醜聲勢，以襯雲長聲勢。】忽見十餘騎馬，旗號翩翻，一將當頭提刀飛馬而來（好詞。），乃關雲長也。【夾批：突如其來，與斬顏良時又自一樣氣色。】大喝：“賊將休走！”與文醜交馬，戰不三合，文醜心怯（心怯什麽？赤麵長須者是殺顏良的人，不正是為好兄弟報仇的時候麽，該奮勇拚命才對啊。），撥馬繞河而走。關公馬快，趕上文醜，腦後一刀，將文醜斬下馬來。【夾批：文醜此時若以玄德消息告關公，則不至於死矣。（就是因為劉備那個屢敗之將帶來的晦氣，才讓文醜送了命。）】曹操在土阜上，見關公砍了文醜，大驅人馬掩殺。河北軍大半落水，【夾批：沮授言不可渡河，此處方驗。】糧草馬匹仍被曹操奪回。【夾批：如垂棘之璧，屈產之乘。】

　　雲長引數騎東衝西突，正殺之間，劉玄德領三萬軍隨後到。【夾批：讀者至此，必謂二人相會矣。】前麵哨馬探知，報與玄德雲：“今番又是紅麵長髯的斬了文醜。”【夾批：但聞其形，未見其人。】玄德慌忙驟馬來看，隔河望見一簇人馬，往來如飛，旗上寫著“漢壽亭侯關雲長”七字。（延津處的黃河水麵有多寬？旗號上會連字也一起寫麽，通常不都就寫個姓嗎？）【夾批：但見其旗，不見其麵。】玄德暗謝天地曰：“原來吾弟果然在曹操處！”【夾批：知其在曹而反喜者，信其必不降操也。（如此說來，後麵之書信就是在侮辱關羽了。）】欲待招呼相見，被曹兵大隊擁來，隻得收兵回去。【夾批：此時宜必相見矣，而意不相見。方喜在原之近，又恨陟岡之遠，咫尺天涯，為之一歎。】袁紹接應至官渡，下定寨柵。郭圖、審配入見袁紹，說：“今番又是關某殺了文醜，劉備佯推不知。”袁紹大怒，罵曰：“大耳賊！焉敢如此！”少頃，玄德至，紹令推出斬之。【夾批：讀者至此，為玄德吃嚇，又代關公吃嚇。（讀者是被嚇大的麽？）】玄德曰：“某有何罪？”紹曰：“你故使汝弟又壞我一員大將（一個“故”字，就將劉備之罪過自行腦補至無邊大了。無事實根據之“自行腦補”，是很多悲劇的根源，也是很多自怨自艾者的普遍特征。），如何無罪？”玄德曰：“容伸一言而死。曹操素忌備，今知備在明公處，恐備助公，故特使雲長誅殺二將。公知必怒。此借公之手以殺劉備也。願明公思之。”【夾批：程昱所言，不出玄德之料。（劉備的頭腦，論混黑社會，那是一流的，所以像這種勾心鬥角之事，他比誰都明白；但要是做實事，就立馬次了幾等。）】袁紹曰：“玄德之言是也。汝等幾使我受害賢之名。（重名不重實，這些文字就已經在鋪墊袁紹的結局了。）”【夾批：第二番欲殺，又被玄德躲過。】喝退左右，請玄德上帳而坐。玄德謝曰：“荷明公寬大之恩，無可補報。欲令一心腹人，持密書去見雲長，使知劉備消息。彼必星夜來到，輔佐明公，共誅曹操，以報顏良、文醜之仇，若何？”【夾批：前者雲長尚在疑似之間，則玄德隻言不是雲長以解之；今者雲長更無疑惑矣，則又言招來雲長以解之。（召關羽來，決不是為了輔佐袁紹，而是重新歸攏自己的隊伍，以期他日再度搶奪地盤。當然，能借助袁紹的力量消滅曹操，也是劉備所希望的。至於這過程中皇帝會不會受到威脅，劉備是完全不管的。）】袁紹大喜曰：“吾得雲長，勝顏良、文醜十倍也。（這話可真傷手下人的心。人家剛為你死，就喜新而不屑舊，其他小弟聽了不心寒麽？老羅以如此筆法貶損本初，真高。）”【夾批：還記虎牢關前，盟主高坐而叱之否？（那時顏良、文醜尚未死於關羽之手，盟主沒法判斷啊。）】玄德修下書劄，未有人送去。【夾批：此時不即寄去，又作一頓，妙。】

　　紹令退軍武陽，連營數十裏，按兵不動。【夾批：又是虎頭蛇尾。（不然要怎樣？仍舊命其他大將率軍進攻？要是再被關羽斬殺算誰的？）】操乃使夏侯惇領兵守住官渡隘口，自己班師回許都，大宴眾官，賀雲長之功。因謂呂虔曰：“昔日吾以糧草在前者，乃餌敵之計也。惟荀公達知吾心耳。（此是待下屬之道，既給了說明，又順便自炫了一把。）”【夾批：此時方才說明。】眾皆歎服。正飲宴間，忽報：“汝南有黃巾劉辟、龔都，甚是猖獗。曹洪累戰不利，乞遣兵救之。”雲長聞言，進曰：“關某願施犬馬之勞，破汝南賊寇。”【夾批：惟其急欲歸劉，故急欲報曹耳。（關羽深感曹操待自己恩重之故，故欲多建功業以報償。）】操曰：“雲長建立大功，未曾重酬，豈可複勞征進？”公曰：“關某久閑，必生疾病。願再一行。”【夾批：英雄語。玄德“髀肉複生”之歎，亦是此意。（關羽就是托詞，在外麵可以獲取更多的信息。與劉備根本就是兩個意思。）】曹操壯之，點兵五萬（又來五萬。），使於禁、樂進為副將，次日便行。荀彧密謂操曰：“雲長常有歸劉之心，倘知消息必去，不可頻令出征。”操曰：“今次取功，吾不複教臨敵矣。”（這就叫一語成讖，說了就真成最後一次了。其實可以設定一個條件，完成了什麽樣的任務，就可以自由離職了。）

　　且說雲長領兵將近汝南，劄住營寨。當夜營外拿了兩個細作人來。雲長視之，內中認得一人，乃孫乾也。【夾批：來得突兀，出於意外。（拿住的細作偏是送到了關羽處，而沒送到於禁、樂進處。）】關公叱退左右，問乾曰：“公自潰散之後，一向蹤跡不聞，今何為在此處？”幹曰：“某自逃難，飄泊汝南，幸得劉辟收留。【夾批：孫乾一向蹤跡，隻用他口中一句敘出，極省筆。（配角本來就不用多費筆墨的。）】今將軍為何在曹操處？未識甘、糜二夫人無恙否？”關公因將上項事細說一遍。乾曰：“近聞玄德公在袁紹處，欲往投之，未得其便。今劉、龔二人歸順袁紹，相助攻曹。天幸得將軍到此，因特令小軍引路，教某為細作，來報將軍。來日二人當虛敗一陣，公可速引二夫人投袁紹處，與玄德公相見。”【夾批：玄德寄書未到，孫乾相見在前。雲長欲知乃兄消息，不從河北知之，卻從汝南知之，皆出意外。（戲劇的衝突，小說的情節起伏，是留住讀者觀眾的必要手段。）】關公曰：“既兄在袁紹處，吾必星夜而往。但恨吾斬紹二將，恐今事變矣。”【夾批：恐事變者，非恐袁紹殺己也，恐因此而玄德又不在袁紹處耳。（更恐劉備已經被袁紹殺了。）】乾曰：“吾當先往探彼虛實，再來報將軍。”公曰：“吾見兄長一麵，雖萬死不辭。【夾批：言兄長果然在袁紹處，則紹雖欲殺我，亦必往也。（此舉是關羽希望劉備還活著，哪怕用自己去抵命以保劉備都可以。）】今回許昌，便辭曹操也。”當夜密送孫乾去了。次日，關公引兵出，龔都披掛出陣。關公曰：“汝等何故背反朝廷？”都曰：“汝乃背主之人，何反責我？”關公曰：“我何為背主？”都曰：“劉玄德在袁本初處，汝卻從曹操，何也？”【夾批：孫乾在營中密語，龔都在陣上明言。○為後文軍士報二夫人張本。】關公更不打話，拍馬舞刀向前。龔都便走，關公趕上。都回身告關公曰：“故主之恩，不可忘也。公當速進，我讓汝南。”【夾批：讓汝南者，欲其立功報曹，以便速去耳。】關公會意，驅軍掩殺。劉、龔二人佯輸詐敗，四散去了。雲長奪得州縣，安民已定，班師回許昌。曹操出郭迎接，賞勞軍士。宴罷，雲長回家，參拜二嫂於門外。甘夫人曰：“叔叔兩番出軍，可知皇叔音信否？”公答曰：“未也。”【夾批：此時不即實告，是精細處。（怎麽就精細了？前麵不是說了，龔都在陣前明說了，難道還想著對二嫂封鎖消息麽？是不是有點太把兩個女人當白癡了？）】關公退，二夫人於門內痛哭曰：“想皇叔休矣！二叔恐我姊妹煩惱，故隱而不言。”【夾批：將聞喜信，反先痛哭，敘事至此，又複一頓。】正哭間，有一隨行老軍，聽得哭聲不絕（這哭聲有多大？但凡層次高點的女人，哪有哇哇地哭的？再傷心，小聲抽泣也就到頭了。），於門外告曰：“夫人休哭，主人現在河北袁紹處。”【夾批：不用關公說知，卻用軍人報信，事曲而文亦曲。】夫人曰：“汝何由知之？”軍曰：“跟關將軍出征，有人在陣上說來。”【夾批：應龔都語。】夫人急召雲長，責之曰：“皇叔未嚐負汝，汝今受曹操之恩，頓忘舊日之義，不以實情告我，何也？”關公頓首曰：“兄今委實在河北，未敢教嫂嫂知者，恐有泄漏也。（所以前麵就不是精細，那叫自作聰明，還以為曹操不知道麽？）【夾批：恐有泄漏者，公意曹操不知玄德在河北耳。豈知操固與程昱籌之熟耳。（其智弗若曹公多矣。）】事須緩圖，不可欲速。（其實就是沒好辦法。）”【夾批：為欲待孫乾回報也，卻又不說明，妙。】甘夫人曰：“叔宜上緊。”公退，尋思去計，坐立不安。（尋思無計，便硬上了。）

　　原來於禁探知劉備在河北，報與曹操。【夾批：公則必待孫乾報而後知，操豈待於禁報而後知耶？（所以一個是leader，一個是follower。）】操令張遼來探關公意。關公正悶坐，張遼入賀曰：“聞兄在陣上知玄德音信，特來賀喜。”【夾批：公方欲秘之，而遼已明言之，妙。】關公曰：“故主雖在（結義時的“兄”，是怎樣演變成”主“的？），未得一見，何喜之有？（此言已有幾分掩飾之意。）”【夾批：遼既明言，公即不隱諱。】遼曰：“兄與玄德交，比弟與兄交何如？”公曰：“我與兄，朋友之交也。我與玄德，是朋友而兄弟、兄弟而又主臣者也，豈可共論乎？（劉備創業至今，這麽多次慘敗，關羽依舊不棄，看來劉備在攏人一道，確有高招。）”【夾批：看他輕重較然，隻二語中，已備五倫之三矣。】遼曰：“今玄德在河北，兄往從否？”關公曰：“昔日之言，安肯背之！文遠須為我致意丞相。”【夾批：直心口快。（智力不如者，坦白直接是最優方案。】張遼將關公之言，回告曹操，操曰：“吾自有計留之。”【夾批：恐亦無甚妙計矣。】

　　且說關公正尋思間，忽報有故人相訪。【夾批：讀者至此，必謂孫乾有信至矣。】及請入，卻不相識。【夾批：奇。】關公問曰：“公何人也？”答曰：“某乃袁紹部下南陽陳震也。”關公大驚，急退左右，問曰：“先生此來，必有所為？”震出書一緘，遞與關公。公視之，乃玄德書也。【夾批：玄德寄書人直至此處方來，來得突兀，出人意外。（以往的小說情節，一般重要的書信都會出意外；劉備這封信卻沒出意外，實在是讓人意外。）】其略雲：

　　備與足下自桃園締盟（首句不以“弟”而以“足下”相稱，足以證明劉備之奸更甚曹操，陰奸，與白門樓“救”呂布語正一路。劉備吃定關羽必不背己，但仍故意這麽說，是要激起關羽的自責懺悔心，將自己立於道德之不敗地，以繼續保持對關羽的居高之勢。），誓以同死。今何中道相違，割恩斷義？君必欲取功名、圖富貴，願獻備首級以成全功。（真這麽想，為什麽不把自己的腦袋隨書信一起帶了來成全關羽？）【夾批：兩番幾被袁紹所殺，故言之激如此。】書不盡言，死待來命。（就是在耍傻瓜。）

　　關公看書畢，大哭曰：【夾批：不得不哭。（你在此處哭，劉備卻在那處得意地笑。）】“某非不欲尋兄，奈不知所在也。安肯圖富貴而背舊盟乎？”【夾批：既得此書，則知玄德尚在袁紹處，不必待孫乾回報。而公之去，更不容緩矣。】震曰：“玄德望公甚切，公既不背舊盟，宜速往見。（跟孫乾、劉辟、龔都一樣，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怎麽“速”？怎麽“往見”？給不出任何解決問題的建議方法，卻要給人壓力。）”關公曰：“人生天地間，無終始者，非君子也。吾來時明白，去時不可不明白（這句敞亮。）。【夾批：明明白白，是公一生過人處。】吾今作書，煩公先達知兄長，容某辭卻曹操，奉二嫂來相見。”震曰：“倘曹操不允。為之奈何？”【夾批：陳震之意，公不告而竟去（不告而去能走得了麽？）；公為人明白，則必告而後去。（是明白偷偷走必定走不了，公開走則是成功率最大的選項。）】公曰：“吾寧死，豈肯久留於此！”【夾批：言不死則必告，不去則必死也。】震曰：“公速作回書，免致劉使君懸望。”關公寫書答雲：

　　竊聞義不負心，忠不顧死。自幼讀書，粗知禮義，觀羊角哀、左伯桃之事，未嚐不三歎而流涕也。前守下邳。內無積粟，外無援兵（弄到那個地步，是誰的責任？），欲即效死，奈有二嫂之重，未敢斷首捐軀，致負所托，故爾暫且羈身，冀圖後會。近至汝南，方知兄信，即當麵辭曹公，奉二嫂歸。羽但懷異心，神人共戮。披肝瀝膽，筆楮難窮。瞻拜有期，伏惟照鑒。【夾批：玄德來書，從關公眼中看出；關公答書，卻從關公筆下寫出，敘得參差有致。】

　　陳震得書自回。

　　關公入內告知二嫂，隨即至相府拜辭曹操。操知來意，乃懸回避牌於門。【夾批：操所謂有計留之者，別無他計，隻是一個不肯相見耳。（這也是此時曹操所能選的最優方案吧。為什麽不讓關羽領人馬去征討劉表、馬騰？那樣不就耗時日久，可以留得長遠了麽，還能盡其用。）】關公怏怏而回。命舊日跟隨人役，收拾車馬，早晚伺候；分付宅中所有原賜之物，盡皆留下，分毫不可帶去。【夾批：一塵不染，澄然以清。（因為腦中已經被他物盡染。）】次日再往相府辭謝，門首又掛回避牌。【夾批：操此時留公之計亦窮矣。（假造一個軍情，需要關羽效力。）】關公一連去了數次，皆不得見。【夾批：省筆。】乃往張遼家相探，欲言其事。遼亦托疾不出。【夾批：此想亦曹操之故也。】關公思曰：“此曹丞相不容我去之意。我去誌已決，豈可複留！”即寫書一封，辭謝曹操。書略曰：

　　羽少事皇叔（明明是共同創始人，卻自降為打工者。），誓同生死；皇天後土，實聞斯言。前者下邳失守，所請三事，已蒙恩諾。今探知故主現在袁紹軍中，【夾批：明明說出，更不隱諱。（不明說有什麽好處麽？當曹操傻？）】回思昔日之盟，豈容違背？新恩雖厚，舊義難忘。茲特奉書告辭，伏惟照察。其有餘恩未報，願以俟之異日。【夾批：為後文華容道伏線。】

　　寫畢封固，差人去相府投遞；一麵將累次所受金銀，一一封置庫中，懸漢壽亭侯印於堂上，【夾批：封金掛印，至今傳為千古美談。】請二夫人上車。關公上赤兔馬，手提青龍刀，率領舊日跟隨人役，護送車仗，徑出北門。【夾批：果於去，勇於去，更不躊躇疑沮於其去。（是在賭曹操不會阻攔。）】門吏擋之。關公怒目橫刀，大喝一聲，門吏皆退避。【夾批：先為五關斬將作一引。】關公既出門，謂從者曰：“汝等護送車仗先行，但有追趕者，吾自當之（這就有點小人之心了，曹丞相若是真要追殺，憑一人之力，能當之麽？），勿得驚動二位夫人。”從者推車，望官道進發。

　　卻說曹操正論關公之事未定，左右報關公呈書。操即看畢，大驚曰：“雲長去矣！”【夾批：四字有無限愛惜、無限嗟呀之意（既是惜他，亦是自惜，也是一番心血。）。○曹操見書是第一段。】忽北門守將飛報：“關公奪門而去，車仗鞍馬二十餘人，人數在北門守將口中補出。皆望北行。”【夾批：北門守將來報是第二段。】又關公宅中人來報說：“關公盡封所賜金銀等物。美女十人，另居內室。【夾批：此句又於關公宅中人口內補出。】其漢壽亭侯印，懸於堂上。丞相所撥人役，皆不帶去，隻帶原跟從人及隨身行李，出北門去了。”【夾批：關公宅中人來報是第三段。隻關公一去，用三段文字以描寫之。來得昂藏，去亦去得英烈。（把個投降洗得一塵不染。）】眾皆愕然。一將挺身出曰：“某願將鐵騎三千（這書裏打的都是“戲仗”，三千鐵騎到頭來都是空氣，帶不帶的有什麽意義？），去生擒關某，獻與丞相！”眾視之，乃將軍蔡陽也。【夾批：預為後文斬蔡陽伏筆。】正是：

　　欲離萬丈蛟龍穴，又遇三千狼虎兵。

　　蔡陽要趕關公，畢竟如何，且聽下文分解。

 

關羽前半生的名頭，大多數都是因曹操而成就的，斬華雄、斬顏良、斬文醜，以及後文的五關六將、斬蔡陽，關羽是否認真地想過，是曹操能為他提供更大的舞台，還是劉備能讓自己獲得更大的成就？

袁紹的黑幫權鬥之術，較之劉備，相去甚遠，所以劉備能在袁紹處爭得許多私利，而袁紹卻承擔著各種損失；關羽則不大懂權鬥，所以權鬥高手的曹操喜歡這樣樸實的馬仔，因信任而給予其發揮空間，令關羽取得了不俗成就。

兄投袁紹坑袁紹，弟降曹操助曹操。所以，招人必須得謹慎。當初，劉備也坑過曹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