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這個小院壩也叫傅家院壩,因為進入小院壩要從傅家門口經過。六十年代,一首正南齊北的拚音字母歌遭我改得“莫名其沙”又還吊二郎當的:
阿伯扯得惡胡哥,
和衣甲克肋摸勒,
我拍丘日死特,
傅二娃洗鴨子。
最後一個字我其實唱的是“兒”。哈哈哈,這個詞義的變換是錘子手機的老板搞不懂的。類似的有一句倒裝詞隱語能讓重慶人破口大笑,卻讓“外哈”(外地和外國人)們丈二和尚摸不到頭,那豆是:你敢把我咬(讀ao)兒鴨了?
我竄改的歌詞對“傅哥”嘿不落教,打個包涵拳哈。這裏我想說的是院壩。
先講一哈我們舊居的鳳凰台一號大院,那是應該立於世界民族之林、聞名全球的。憑啥子?螺螄殼裏頭做道場———擁擠,豆是人口密度大的意思。
眾所周知:全世界,東半球人最多;東半球,亞洲人最多;亞洲,東亞人最多;東亞,中國人最多;中國,(以前)四川人最多;四川,(以前)重慶人最多;重慶,渝中區人最多;渝中區,南紀門人最多;南紀門,鳳凰台一號人最多;鳳凰台一號,我家裏人最多……不相信南紀門人最多的說法?有圖有真相(圖片)。
鳳凰台一號有大小三個院子:一是大門進來的“大地壩”(圖片),比其他兩個院子加起來還大三四倍;
第二大的是“廁所院壩”,也有人叫“水井院壩”,可通鳳凰台街口的那個小門(圖片);
“小院壩”緊鄰隔壁《西南工人日報》。作者的父親是報社編輯,在反右運動中被打成反革命,從報社被抓走。(圖片)。
2.小院壩常有幾個做遊戲的院花級女生,那時美譽為“麥子”(後來說“腰麥”和“粉子”的詞源?)。麥子包括我那個有名無實的初戀情人(另篇),這是胡二娃院壩最吸引我的原因。踢雞毛毽和修子兒這兩項女生遊戲,我也玩得不錯都是在這裏學的。
七七年高考後在外地讀書,給女同學顯擺過幾種踢毽方式:對、拐、跳、勾和魁。光說名稱豆嚇死她屋先人!
修子兒,是把十幾二十顆算盤珠子串成巴掌大小的一個"子兒",在地上畫的格子中按固定路徑踢。我們也叫修房子,其他地方小孩又叫“跳房子”。後來從電影和旅行中看過世界各地的類似遊戲,他們都是在加長的“串”字型圖案上單雙腿輪換跳,跟我們比起簡直是癱瘓病人的康複訓練。我們修子兒的入門級逗是九宮格,升個半級逗是十二格,再大還有十六格的。莫說單腿帶子兒修,喊你娃隻用雙腳跳都要躂撲爬!
我們男生做遊戲定先後,隻是簡單粗暴的“石頭剪子帕子包”,麥子們用的辦法還有點詩情畫意:點指枚糖,梅桂花糖,雞官上稅,鴨官退堂。
我一直沒學會跳繩和橡皮筋,但看她們邊跳邊唱豆已經賞心悅目又爽耳補腦,至今餘音繞粱:
一二三四五六七,馬蘭花開二十一;
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3.小院壩的場地往往要遭幾個大崽兒霸占,女生不走他們就“烏煙兒”,“烏棒”些本身就是麥子們的親哥哥。但大崽兒也是引領窮作樂的行家裏手,他們的遊戲又是另一番熱鬧。
在文學藝術枯竭、娛樂生活幹癟還食不果腹的年代,鳳凰台一號的崽兒嘿有渣滓洞小蘿卜頭的精神,在彈丸之地也玩出了自已苦中作樂的乾坤。
那個時候的常用詞和遊戲玩法離不開時代背景。
比如召集大家做遊戲時就喊:要鬥雞的,起義!這是革命的。等我們小崽兒舉起拳頭湊攏過去,大崽兒又說:各人爬,沒有打你們的米!好貼切饑餓時代的用語。
有一種桌遊可讓人星沫四飛又聲嘶力竭,名字豆取得口水直流:搶菜。玩牌人數不限,兩三人到七八人均可。各自選一到兩組撲克牌即四張或八張同名的牌,取上盡量拗口的菜名。然後全部背牌由發牌人一張張翻開,誰先準確喊出約定的菜名誰豆得到這張牌,最後以得牌最多者為勝。常常搞得半個大院都聽得到幾個瘋子的狂叫:
蒜苗青椒回鍋肉!
瀘州碎米芽菜鹹燒白!
海帶蘿卜加大蔥清燉豬蹄膀!
棋牌遊戲如“六子衝”和“清官牌”(近似現在的《三國殺》),以及大眾化的鐵環、螺陀、跳躬、打金烏龜等等在這裏都不細說,主要講小院壩獨具特色的遊戲。
一個是“進洞”,有點像微縮版的高爾夫球。沒有球杆,但有幾根專門挖洞和打理“球場”的工具,豆是把粗圓絲的兩端錘打成幾種頭,可用作刺、挖、掏、鑿等功能。球是玻璃彈珠,有純透明的和磨砂的,彩色的最多。獲勝者的戰利品豆是這些玻璃球,以磨損程度分為五級。玩進洞可以兩人以上的多人參與,因為大崽兒些經常不打小崽兒的米,我也沒玩過幾回把遊戲規則忘了。
4.還有豆是小型舞台劇似的“打土皇帝”,這個值得細講。
打土皇帝一般有六個人參與。先呈T字型擺五塊磚頭立在地上,縱向三塊,最後一排的兩邊各加一塊,從前向後的各磚頭代表清官、皇帝、奸臣和兩邊打手的座位。遊戲者離磚頭座席很長一段距離,輪流用半截磚頭去擊倒那些座位,打中什麽座位就在遊戲中擔當什麽角色,打空了的豆是犯人。規則是讓犯人猜測奸臣給皇帝和清官說的啥子話,每回猜三次,話題可局限在某種範圍內,如食物和衣服等等。猜中了,奸臣豆貶為犯人,猜不中犯人要遭打手施以各種處罰,刮鼻子、剃垮頭、彈波羅兒、敲殼鑽兒、揪格蚤、打酸筋……
一開始,清官高叫一聲:“升堂———犯人倒退五步跪下!”同時打手放開犯人,讓他衝向座席。如犯人在“跪下”落音之前摸到清官,清官豆換成犯人。這種情況極少出現,除非清官恰恰是夾舌子和結巴郎,是指揮倒車“倒、倒、倒、倒毬不得了”的那種。
遊戲過程中,大多數對活是這樣的。
座席上三人一陣耳語後,清官:猜衣服料子!
犯人:的確涼?
清官:錯!
犯人:燈草絨?
清官:錯!
犯人:是華達呢還是再生布嘛?
清官:錯,是陰丹布。捆犯人一個“蘇秦背劍”!
這樣搞幾輪後,犯人恨不得當叛徒甫誌高,但想投降的提起豬頭也找不到廟門。個別時候真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反正都猜不到,過足口癮再說。
清官:猜一句怪話。
犯人:清官是個哈板兒!
清官:錯!(這個時候清官不準還嘴不準笑。)
犯人:皇帝是我的兒!
清官:錯!(皇帝也不能龍顏大怒。)
犯人:我日你奸臣的媽!
往往這之後遊戲豆做不下去了,說不定就有大媽衝下來大吼:你龜兒說的啥子呢?你娃娃蛋黃沒脫殼殼還想日媽,你來日噻……
5.小院壩這種鬧翻天的喧嘩常常影響隔壁金屬公司的辦公,所以不時有口痰和茶水渣的“下雨”。這樣,剛才還在內戰的大小崽兒豆會同仇敵愾,一起“震飆”:金屬公司的人,吃篾條屙纖藤;金屬公司的老板兒,沒得屁眼兒!
如果曉得了下雨人的名字,更會來個嬉笑顏開的大合唱:
隔壁的某某某心事浩蕩,
深山密林是無比的風光,
看見了美人他心裏發了慌。
家花哪有野花香,
酒店也能作洞房,
嘿來呀,嘿來呀,
來呀嗎來“裁家”。
其實,大小崽兒這種“文攻”根本沒能製止住金屬公司的下雨。真正雨過天晴的原因是我暗藏了幾十年秘密:全靠我“武衛”的功勞,豆是在離小院壩一百多米的我家三樓,那個樓梯道上的大窗戶,用板凳腳製作的大彈弓讓金屬公司幾層樓的窗玻璃經常開花,他們在胡二娃院壩多次排查又找不到凶手……
後來我嘿難得再去小院壩了,我因為有事得罪了傅二娃,他一句話了傷我的心:不要以為你哥是我同學,我鬥不敢打你!我更怕他再罵出啥子“反革命家屬”“勞改犯的娃兒”的話,趕緊抱頭鼠竄。有我哥的關係,我還不敢陰到武衛他,隻有背到起文攻:
阿伯扯得惡胡哥,
和衣甲克肋摸勒,
我拍丘日死特,
胡二娃洗鴨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