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大學開學越發臨近。白雨菲繼續享受著沒有暑假作業的暑假尾巴。
這天,白雨菲正在書冊上寫寫畫畫,給自己的武俠小說配圖。一筆一劃間,鳳凰花滿樹綻放,樹下的白衣少俠仗劍而立,凝神遠方。正畫得出神,方萱火急火燎慌裏慌張地跑來。白雨菲趕緊合上畫冊,跟她出來。
“冷靜,冷靜…氣定則神閑,寵辱而不驚…”白雨菲還沒從武俠意境中出來。
方萱終於停下來,喘了口氣,說:“我哥回來了。”
“高考前就聽你說你哥要回國呀,”白雨菲表示一點不意外,“也好,浪跡天涯,遊子歸家。”
方萱的哥哥方皓,比她高七屆,離家去北京上大學時她們還在上小學。1989 年大學畢業後沒回家就直接去了美國。三年來一直沒有回國, 白雨菲對方皓了解很少。
方萱歎口氣:“我哥說打算申請我去美國讀書。”
白雨菲笑了:“哦~正好去看看腐朽沒落的帝國主義。”
方萱的英語很好,但理科很差。即便是文科生,但最後還是被數學拉了後腿。白雨菲覺得,出國對方萱來說,或許是個好出路。
方萱雙手撐臉黯然神傷:“我從小就在慶安這個小地方,連安徽省都沒出過。想到我要去那麽遠的陌生地方…唉…那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還羨慕你呢,可以去那麽遠的地方看世界。”白雨菲拍拍方萱,安慰她,“隻是,出國辦護照簽證那些手續很麻煩的。你哥這麽快都辦好了?”
“沒那麽快。我媽讓我一邊在慶安工學院上英語大專,一邊申請出國。”方萱羞怯地低頭笑了,“正好…張忠華也在慶安工學院上機械係的大專。”
“哎呀,這下你們又可以出雙入對、雙宿雙飛了。”白雨菲拱了拱方萱,狡黠地問,“你出國這事,張忠華批準嗎?”
“你又笑話我。”方萱羞澀地拱了一下白雨菲。
轉眼就到了 8 月下旬。
這天,白雨菲媽媽臨去上班前特意囑咐白雨菲:“幸虧汪韓誌爸爸這個廠辦主任,幫忙換了幾十斤全國糧票和油票,解決大問題了。戶口糧油關係都轉好了。還剩一個團組織關係,你得去你學校自己辦。”
白雨菲放下手中的畫冊,一臉茫然:“團組織關係?我去找誰啊?”
“團支部書記吧,你到學校問問就知道了。”媽媽看看時間不早,趕緊出門去上班。
白雨菲不想一個人去學校,就跑去找方萱。
方萱連著噓了幾聲,急忙把白雨菲拉到門外,小聲說:“我哥下周就去美國了,我媽正傷心呢。今天要跟我爸媽和我哥回爺爺奶奶家吃飯,不跟你出去了,省得又惹我媽不開心。”
告別方萱,白雨菲又去找汪韓誌,沒想到汪韓誌也去鄉下老家玩了。沒辦法,白雨菲隻能自己去學校。她看看窗外,下過雨的清晨,烏雲還未散去,十分清涼。這種天氣最適合走路。
暑假的校園裏空無一人,鳳凰樹花瓣絲絲飄落,偶有傳來一聲聲蟬鳴。
白雨菲記得黃主任好像兼任團支部書記,可是辦公樓大門緊鎖、悄無聲息。怎麽能找到黃主任啊?太子這地頭蛇肯定知道。但,這麽突然去找他, 不太好吧。猶猶豫豫,慢慢騰騰,白雨菲不自覺已走到太子樓下。
這時正碰上王泰之下樓,他旁邊還有個白雨菲不認識的男生。隻聽王泰之禮貌地說了句:“是來辦團組織關係的吧。介紹一下,這是三班的邵華,這是一班的白雨菲。正好你們一起,跟我來。”
白雨菲跟這兩個男生都不熟,遲疑了一會。反應過來時,兩個男生已經在前麵邊聊邊走了。白雨菲隻好半近不遠地跟著,莫名有些尷尬。
三人找到黃主任辦完事情,王泰之送邵華走出校門。白雨菲故意放慢腳步,離兩人遠一點。
白雨菲走到鳳凰樹下時,王泰之已經送別邵華,獨自往回走。眼看就要和王泰之相對迎麵而來,白雨菲低頭轉彎,想從樹的另一邊繞過去,不料卻被王泰之叫住。
白雨菲隻好停下腳步。
王泰之悠悠地走過來:“你的小說還在我那裏。”
白雨菲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小說的事,便隨口說道:“你回頭給汪韓誌就可以了。我今天沒帶書包,不好拿。”
“汪韓誌這幾天都聯係不上。我很快就要去報到了,還是物歸原主吧。”王泰之想了想,“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白雨菲竟然找不出理由拒絕,隻好在樹下乖乖等他。不一會,隻見王泰之騎了輛自行車過來。他在白雨菲身邊瀟灑地停下,指了指車籃:“你的小說都在這兒。我騎車送你回家,這樣你就不用拿了。”
也好,與其尷尬地不知所雲走一路,不如讓他騎車帶一程。這樣想著,白雨菲便跳上他的自行車後座。
自行車嘰嘰扭扭地行進在窄窄的小巷裏。後座的白雨菲抬眼看著王泰之筆直的後背和迎風吹起的白色襯衣,忽然緊張地心跳加速。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小鹿亂撞?
絕對不可能,看個後背就小鹿亂撞,那如果相對而立四目相對,我還不得被鹿一頭撞死?倔強的白雨菲想到這趕緊正襟危坐,開始搜腸刮肚地想話題。
路過一家小音像店門口,傳出小虎隊的那首《蝴蝶飛呀》。王泰之跟著唱了起來,打破一絲尷尬。白雨菲便也慢慢一起哼唱起來。
青石板路上,自行車吱吱呀呀。
清涼的空氣裏,梔子花香。
很快到了家門口的樓道下,王泰之停好自行車,從車筐書包裏取出小說遞過來。
白雨菲客氣地淺笑,對王泰之說了聲“再見”。短暫的相對而立四目相對,讓白雨菲想到了那頭被撞死的鹿,心虛地趕緊轉身走進樓道。
轉過身後的白雨菲立刻後悔起來。剛才為啥轉身了呢?多好的機會,隨便說些臨別贈言,比如,對大學的向往啊,對慶安的不舍啊,對未來的祝願啊。現在不說話,就隻能等到下次寒假時候的同學聚會了…
暗暗懊惱的白雨菲此時已經走到了樓梯轉彎處了,現在再轉身回去說這些,那豈不是司馬昭之心,讓人見笑?
就在白雨菲覺得已經事已至此、懊惱不已的時候,聽到背後的王泰之叫住了她。白雨菲心下竊喜,故作平靜地慢慢轉身,戲謔地問:“太子有何吩咐?”
王泰之不慌不忙從書包裏拿出紙筆,刷刷地寫起來:“你到了學校給我寫信吧。下周我就應該到了。”寫完走上前來,把紙條交給白雨菲。
實在太驚喜太意外了。白雨菲接過紙條,看了眼王泰之。要命,他這眼神…
白雨菲自認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怎麽能被輕易跌倒在他那看垃圾桶都深情款款的眼神裏?回過神,白雨菲掩飾地調侃起來:“遵命。祝太子禦駕親征,一路順風。”
回到家裏,回憶剛才那一幕,後知後覺地想,為什麽太子不問我的地址,而是讓我給他寫信?白雨菲搖搖頭歎口氣。唉,太子畢竟是太子,這麽大架子,我居然還有些受寵若驚。
白雨菲慢慢打開攥在手裏的字條,大吃一驚:“信陽陸軍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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