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1992年7月（四）
第二天要去學校集中填誌願。這天晚上，方萱跑來找白雨菲。
方萱唉聲歎氣地說：“我的估分離本科線還差一分，都不知怎麽報誌願了。我媽媽成天哭哭啼啼，受不了。”
“盡人事，聽天命。” 白雨菲不以為然地轉移話題，“對了，張忠華高考估分怎樣啊？”
張忠華和汪韓誌、方萱一樣，是白雨菲在東廠的發小。四人的家長還分別是廠長、廠辦主任、總會計師、總工程師，這讓其他東廠子弟敬而遠之不敢得罪。於是這四人便抱團取暖。加上方萱個子高，白雨菲矮，張忠華胖，汪韓誌瘦，高矮胖瘦的四人組合便被大院同學稱為“東廠四人幫”。四人倒也笑納了這個稱號，從此橫行東廠。
後來張忠華沒有考上一中，去了二中，但畢竟還住在一個大院裏，四人幫繼續經常在一起鬼混。二中與一中隻隔兩條街道，張忠華平時隻要正常放學，就一定會在迎江亭等他們。
而張忠華與方萱從初三下學期悄悄開始的曖昧，在東廠同學中更是人盡皆知。
“張忠華的估分離大專線都還差兩分。不過他爸是廠長，肯定會要廠裏的委培指標。”方萱低著頭，含羞地說。
白雨菲想到廠裏委培指標有限，便問：“你媽是總會計師，不跟他爭一下委培指標？”白雨菲一說出口便覺不妥，馬上繞回來，“不過你們反正兩口子，肥水不流外人田。”
“討厭～你笑話我！”方萱笑著否認。
白雨菲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起來：“張忠華和你地下情這麽久。現在高考結束，該給人家一個名分了。”笑話完方萱，白雨菲轉而說，“說點別的。你的畢業紀念冊都寫完了嗎？該輪到我這最後一個了吧。”
“菲菲…”方萱欲言又止，“我想...讓太子在我的畢業冊上寫留言。”
“那你就給他寫唄。”白雨菲不以為意。
方萱扭捏著說：“可是，我跟他不熟啊。沒同過班，沒說過話，怎麽開口啊。再說，當年我媽到處托關係好不容易才見著王校長，好說歹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把我擠進了一中的自費生。萬一要讓校長知道我讓太子寫紀念冊，肯定會覺得我不務正業，難怪學習不好。”
“我看不是這個理由吧。”白雨菲譏笑道，“她們都說，一見太子誤終身。我看你是怕會辜負了張忠華的一番深情吧…”
“瞎說什麽呀！” 方萱笑著打鬧起來，全然忘了高考估分，“都是那幫女同學胡思亂想的。太子隻是長得太精致了，讓人誤以為他深情款款，其實他的眼神看什麽都一樣深情。”
方萱有了張忠華，居然連太子的盛世美顏都能冷靜對待。白雨菲頻頻點頭，朝方萱豎起大拇指：“尊重愛情！”
方萱趕緊解釋：“我就是聽說太子的字特別好看。再說，太子那種人才，以後肯定會成名成家。那時候我還有他的簽名可以拿出來炫耀呢。”
白雨菲聽完也正經起來，幫她出主意：“汪韓誌跟太子熟，你讓他替你找太子唄。”
方萱撇撇嘴：“汪公公那個缺心眼的大喇叭，弄不好就全東廠都知道，那我還不被我媽罵死。”
“那怎麽辦…”白雨菲嘀咕一聲。一抬頭發現方萱正期待滿滿地看著自己。白雨菲不好意思地慌忙推脫：“哎哎哎，你別這麽看著我…我跟他也不熟啊…”
“太子不是正在看你的小說嘛？”方萱的這句話提醒了她。
白雨菲頓時計上心頭，想到了一個主意：“對了，明天咱們去學校填高考誌願。完事後，你把汪韓誌牽製住。我去找太子，借口要回我的小說。然後你拿著紀念冊來找我，說是讓我給你寫紀念冊。我寫完了順水推舟給太子寫，他這麽禮數周全的人，肯定不會拒絕。”
這天，誌願填報很快結束。
大家三三兩兩離開教室。按計劃，方萱去攔住汪韓誌。白雨菲去找王泰之要小說，但找了半天沒發現他的身影。
沒戴眼鏡的白雨菲，眯著眼在校園裏東張西望時，一回頭時正看見王泰之在不遠處那棵鳳凰樹下倚樹而立。穿著清爽利落的白色襯衣的他，斜靠著樹幹，怔怔看著遠方。
藍天，綠樹，紅花，白衣少年。在白雨菲眼中，這像極了她小說中的少年俠客，不由停下腳步。
這時，王泰之轉頭也朝白雨菲這邊看過來。
哎呀，又被他發現了。白雨菲隻好掩耳盜鈴地視而不見，東張西望地走到了樹下才假裝偶遇。
手足無措間竟忘了準備好的話題。剛才幹嘛來著？對了，估分填誌願。白雨菲便問：“太子，你估分怎樣？”
王泰之沒意識到她會主動搭訕，明顯愣了一下，調整好站姿，禮貌地回答：“正常發揮吧。你呢？”
“一般一般，重點過線。”白雨菲搖頭晃腦地敷衍著。
白雨菲跟王泰之就像這個季節的桔子，不熟。她隻好尷尬地左顧右盼，方萱怎麽還沒來？
“你上一本肯定沒問題。”王泰之總是謙和禮貌，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報了哪個學校？”
“一本我報了武漢大學的金融學。一直很想去武漢大學，環繞東湖水、坐擁珞珈山，是中國最美麗的校園——”看到太子正看著自己，白雨菲趕緊狡黠地加了句，“之一。”
沒辦法，既已自由發揮，就幹脆放飛自我。被太子美顏衝昏頭腦的白雨菲早把當初的計劃拋諸腦後，隨口拖延著：“你呢？高考誌願填哪裏了？”
“我想學醫，填了協和醫科大。”
“啊～勸人學醫，天打雷劈…”白雨菲忽然覺得說錯話了，趕緊找補，“不對，應該是救死扶傷，福壽綿長。”長舒口氣的白雨菲終於在眼角的餘光裏看到方萱正朝這裏走來。浪費了方萱你這大長腿，就不能跑快點嗎？
方萱按計劃把紀念冊交給白雨菲。
白雨菲寫完順手遞給王泰之：“見著有份，太子也留點墨寶吧。”
王泰之拿過方萱的紀念冊，想了想便寫下幾句古詞和勉勵的話。 白雨菲踮著腳瞟了一眼，正如傳說中的那樣，太子遒勁的鋼筆行楷果然十分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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