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計

在我小時候的認知裏打算盤是會計的基本功。據說曾任財政部長的王丙乾能雙手同時打兩隻算盤。我的小學時期，很多同學都學過珠算。忘了什麽原因，我反正一天珠算也沒學過。隻記得一個口訣：不管三七二十一。因為不會打算盤，我想這輩子也不可能當會計了。

沒想到，計算機普及了，讓我這個不會打算盤的人也有了機會。

我第一份正式的會計工作是新西蘭的一家國營公司。當初麵試我的有兩個人，財務科科長，一個白胖的中年男人，眼裏時常透出金絲眼鏡也遮擋不住的精明，說話幹脆利落。讓你想起大學裏的學霸，除了體育不好，樣樣都比你強的那種。另外一個是主管會計，一個大眼睛的澳洲漂亮姑娘，整個麵試過程中幾乎一言不發，隻是不停地記錄。麵試開始時，我對自己的英語沒啥自信，覺得跟母語是英文的人差距太大。但是沒聊幾分鍾就發現完全不是那麽回事。他們的英文好像比我還爛。因為他們講的我全能聽懂，而我講的好像他們聽不全懂。比如說，我告訴他們我的孩子三歲了，結果他們聽成我有仨孩子。唉，就這聽力水平，不知道他們雅思聽力能得幾分兒。為了就和他們的聽力水平，我隻好放慢自己的語速，有時也會蹦出一兩個中文詞。但是隻要我說的足夠慢，他們好像也能聽懂。麵試結束後，我覺得自己基本沒戲。我看到了我前麵和後麵的應聘者都是精明幹練的白人小夥兒，他們之間肯定沒有語言障礙。如果我來工作，他們的聽力還需要提高才能趕上我口語的水平。

誰知過了兩周，我居然拿到了這份工作。和他們聊天才得知錄用我的原因。他們覺得公司需要多種文化，我是第一個進入這家公司的中國人，而且我有理工科的背景，不是純會計出身。我自以為的劣勢竟然還成了優勢。

我們財務科，除了科長之外，全是女同事。每天嘰嘰喳喳非常熱鬧。沒用多久，我幾乎跟女同事們實現了性別大融合。第一，喜歡吃零食。第二，熱衷各種八卦。第三，每個月都有那麽幾天不舒服。嗯？你們想哪兒去了？每個月底要加班出會計報表，那幾天當然不舒服。

我在那裏鬧的第一個笑話還是和英文有關。一天我和財務部的信貸主任在廚房煮咖啡。信貸主任是一個皮膚白皙身材豐滿的中年女性，笑起來一嘴白牙明晃晃奪人二目。我當時想誇她牙白，說了句你的teeth真白。誰知她的聽力也是二五眼，她聽成了tits真白。當時一愣，她緊盯著問了一句：你說啥？我想：壞了，高估了她的英語聽力水平了，指不定聽成啥了。反正肯定不是啥好詞兒。不然這麽嚴肅幹啥。我趕緊指了指自己的牙，tooth，也不敢用複數了。信貸主任聽完狂笑一聲，奪門而去。我猜想她肯定誤解了我高深莫測的英語。等我小心翼翼地回到財務科，剛剛一隻腳踏進門，就聽全科室哄堂大笑，每個人都樂不可支地指著信貸主任說：很白呀，很白呀。後來，信貸主任成了我工作後的第一位英語老師。

有一陣子，不知道財務科哪個姑娘看了一個香港的武打片，然後整個科室的人都讓我教她們中國功夫。我隻好把原來學的軍體拳教了她們幾招。沒想到，還真有中國傳武愛好者，非說學了招式不夠，還要學口訣。我搜腸刮肚想出了兩句口訣教給她們：欲練神功，揮刀自宮！囑咐她們每天打拳之前，先念口訣，再練招式，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那段日子，每到下午茶的時間，你就能看見一群金發碧眼的大姑娘小媳婦兒洋腔洋調地喊著：欲練神功，揮刀自宮！然後咿咿呀呀打一趟軍體拳。

外人都說會計很枯燥，其實要看你對待工作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