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克蘭市政府有一支專門查違規停車的隊伍,我叫他們城管大隊。在受人尊敬職業排名的統計調查中,名列前茅的總是醫生,消防隊員,教師,排名墊底的總有奧克蘭城管大隊。
我們公司麵對著奧克蘭最繁忙的大路之一,南馬路。而公司側麵是一條無尾短街,這條短街的名字鮮為人知,我們附近的幾家公司都把車停在這條短街裏。短街的一側是不限時停車位,另外一側則是限時停車。但是,附近幾家公司的人總是隨機停在這些車位上,因為很多年以來,城管大隊從來不查這裏的車輛。直到一天,我們被樓下餐館的老板舉報了。城管大隊給所有那一側的車貼了罰款單。
看著我車上的罰款單,40大洋!老子在這停了這麽多年也沒事,憑啥今天就要罰我的錢?作為一個以斤斤計較為職業的會計怎麽能忍得下這口氣,吃這啞巴虧。我扯下罰款單,氣哼哼地回到辦公室,坐在椅子上對著罰款單相麵。我仔仔細細地把罰款單讀了一遍。哈哈,讓我逮到了城管大隊的把柄。因為我們停車的短街名字很少有人知道,城管大隊的人在罰款單上把我們停車的位置寫成了南馬路。我立刻收集了公司所有的罰款單,操起鍵盤,劈裏啪啦地就給市政府寫了封郵件,指出罰款單上的錯誤,要求取消這些罰款。其他同事都狐疑地問我:真的能行?我胸有成竹地告訴她們等著勝利消息吧。果不其然,幾天後收到市政府的郵件,所有罰款單取消。兄弟單位得知消息後,紛紛前來學習我們公司的先進經驗。
我們停車違規,有錯在先,但普通公民縱有千般不對,可市政府在處罰過程中不能有半點差池。這就是法律對公權力的限製。擁有專業知識才能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如果稅務局對你進行稅務稽查,或者你和別人產生財務糾紛,有關稅務和會計方麵的工作請聯係我(這是廣告)。
十年磨一劍,
霜刃未曾試。
今日把示君,
誰有不平事?(這也是廣告)
由於公權力和私權利力量的極度不平等,為了維持平衡,在製定法律時就盡量傾向私權利。警匪片中常常聽到的米蘭達警告就體現了這一原則。“你有權保持沉默。如果你不保持沉默,那麽你所說的一切都能夠用來在法庭作為控告你的證據。你有權在受審時請律師在一旁谘詢。如果你付不起律師費的話,法庭會為你免費提供律師。你是否完全了解你的上述權利?”
有一次家裏的領導收到一張超速罰單。領導工作繁忙,指派我去郵局交罰款。誰知在去的路上,我又超速被警察逮到。警察問我為啥開這麽快,我支支吾吾地說是急著去交超速罰款,並出示了罰款單給警察看。警察驚奇地看著我笑曰:“如果我今天再給你開一張罰單,你一定是中了魔咒。有句話形容那些喜歡惹麻煩的人,不是在去交罰款的路上,就是在被罰款的路上。而你更甚,成了即是在去交罰款的路上,而且還是在被罰款的路上。”警察教育我兩句之後,大度地放我交罰款去了。我感激地望著警察叔叔的背影,心中立誌,為了報答警察叔叔的不罰之恩,一定要做好事,回饋這個社會,讓這個社會變得更加有溫度。
新西蘭的司機都有一個習慣,當開車駛過一個警察的流動測速車以後,都會向對麵過來的車閃燈示意,以免對麵的司機車速過快被罰。對麵的司機也會習慣地閃燈表示感謝。我知道這個規矩。可是一直苦於沒有機會實踐。終於有一天,我開車看到了路邊的警察測速車,心想:輪到我回饋社會做好事的時候了。對麵風馳電掣地駛來一隊重型機車,摩托車手個個都是膀大腰圓的彪形大漢,每人身著黑色皮衣皮褲,威風凜凜。我連忙閃燈示意。對麵的帶頭大哥,一手扶把,一手向我敬禮致意。後麵的幾十個摩托車手,都是同一動作,敬著禮從我身邊減速緩行。我當時都出現了幻覺,以為自己是檢閱江湖小弟的社會大哥。可那天以為我是社會大哥的不止我一個,還有一旁監視這群摩托黨的兩個便衣警察。(未完待續)
新西蘭有很多合法注冊的幫會組織,騎著摩托呼嘯而過是一些幫會分子喜聞樂見的活動。我對麵駛過的這群人就是這種幫會成員。負責監視他們的警察沒看見我閃燈,卻隻看見他們每個人向我敬禮致意。一查我的車牌號,沒有在他們的監視名單裏,還以為漏了一個重要的大魚。接下來的日子裏,我的車便成了警察重點關注的對象。
在警察連續跟蹤多日之後,並未發現我形跡可疑。為了突破調查進程,警察決定和我麵談。當新西蘭的政府機構請你自願配合麵談的時候,當事人可以選擇配合約談,也有權拒絕。我那時英文不好,我的英文老師教過我們一個提高英語口語的方法,就是盡量找政府的工作人員交談。因為他們的用語比較規範,很少出現俚語,適合我們這些初學者。我一看警察主動找我麵談,這可是正經八本兒的政府工作人員,簡直是天上掉下來提高口語的機會,妥妥地掉在嘴邊的肥肉,哪裏有放過去的道理。忙不迭地答應會麵。
到了會麵的辦公室,警察非常客氣地詢問是否可以錄音。這種自願麵談的環境中,當事人有權決定是否錄音,錄音可能會對當事人產生消極的影響,因此很多人會拒絕這個選項。我當時根本不知道這些,一心隻想如何提高英語水平。還問警察錄音後能否也給我一份。“當然可以”,警察都吃驚我這麽配合,感覺也是一塊肥肉到嘴邊,必須要抓住這個好機會。這可能是有史以來警察審訊室裏雙方同時覺得對方是肥肉的一次。
警察的麵談程序也是先問姓字名誰,生辰八字,然後讓你介紹一下自己,再進入他們提問階段。我一看,這和托福,雅思考試中的口語部分一個模式呀,這個我熟。在自我介紹階段我就開始超常發揮,侃侃而談,充分利用機會鍛煉口語。最後我連上小學時扶老奶奶過馬路,撿到一分錢交到警察叔叔手裏的事跡都交代了。警察非常耐心地聽完我這海闊天空的胡侃,心想:這條大魚還挺狡猾,企圖渾水摸魚呢。一個警察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參加過什麽組織嗎?我心想:壞了,我啥組織也沒參加呀。按照考試指南,沒話可說,分數肯定不高呀。搜腸刮肚,我想起加入過一個義務幫學生找假期工的組織,Student Job Search, 簡稱SJS。趕緊說:參加過,參加過。警察一聽來了興趣:那組織叫什麽名字?我當時英文有限,隻記得縮寫,朗聲答道:SJS。聽起來不僅像犯罪組織,說是恐怖組織都有點像。“你們組織裏的人都認識嗎?”警察繼續問。我坦白地說:不怎麽認識。反正都是些沒有事情幹的年輕人。警察越聽越覺得有問題。“你們這個組織啥目的呀?”“我們的目的是搞錢!”我斬釘截鐵地回答。
警察馬上斷定我是個有點缺心眼兒的大魚,趕忙把反黑組高級督察請了下來。到底是資深警探,上來直奔核心問題。“某某幫會,你認識嗎?”他問的是那天給我敬禮的摩托騎士。我一臉懵懂:啥?你說啥?我根本聽不懂他說的那個詞兒。“某某日,有一群騎摩托的人給你敬禮,你不認得?”“我不認得”我一臉真誠地回答。“為啥他們給你敬禮?”這個問題真讓我含糊了。我說啥?說為了報答當年警察叔叔的不罰之恩,警示超速司機,讓警察叔叔也罰不了別人?猶豫半晌,我吭吭哧哧地說:因為我做了一件讓他們欽佩的事情,這是我對新西蘭社會的回饋,不用謝。
最後,警察當然問明了前因後果,還了我一個清白。我也明白了警察為啥請我喝咖啡。你別說,警察的咖啡真不咋好喝。當我和警察握手告別時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們還沒對我念米蘭達警告呢。如果不念也行,我讓我的同學也來這兒練練口語。為了維護來之不易的警民關係,我在生活中親耳聆聽了一遍米蘭達警告,由反黑組高級督察威爾遜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