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物質匱乏,在我認知能力範圍之內的零食基本上就是餅幹,桃酥,山楂糕,水果糖。偶爾能看到大白兔奶糖,以及過年時配給的兩斤花生瓜子。雖然我認識它們,但是它們卻不大認識我家地址。每當看到別人家的小朋友手裏零食的時候,盡管家長教導不能和別人要零食,我的眼神總是出賣我。熱情的鄰居叔叔阿姨也會招呼我:來,拿點吃。我本能地回答:不用了,我不想吃。然而,我的唾液分泌係統總是不大聽話。
唾液的分泌由人的副交感神經自動控製,並不受人的意識指揮。好在吞咽口水可以被意識主導,經過練習,我可以達到偷偷的吞咽口水而不被別人察覺的水平。因此,每當上述情景發生時,尚未掌握秘密吞咽口水技術弟弟的嘴角會顯得比我更加誠實。
我那時最大的理想就是到大院的小賣部工作。上課時注意力不集中,思緒會飄蕩在教室上空。最常見的白日夢就是在小賣部守著一大堆梨罐頭,桃酥,江米條,山楂糕,山楂片,山楂,想吃啥就拿啥。雖然那時還不知道巴普洛夫這個人,但是每每腦海中幻化出此情此景時,不由得滿口生津,而豐沛的唾液常使英雄濕滿襟。根據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在白日夢中吃飽喝足的我,也要在白日夢中自我實現。我曾假想如何在小賣部賣東西。凡是碰到我認識的漂亮女同學,我會親自拉開櫃台的門,讓女同學自己到貨架前隨便挑東西。喜歡什麽就往手上的菜籃子裏裝。然後大手一揮,不用付錢啦。這可能是全世界最早的人臉識別免付款超市構想。我懷疑那個叫馬雲的小時候也做過類似的夢。隻不過文科生馬雲說過一句: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而我是一個工科生,總是把夢境和現實分的太清楚。到頭來,隻能當會計,替別人數錢。看來,要發財,不能太清醒。怪不得鄭板橋說:難得糊塗。原來是這個意思。這也是為啥學習好的隻能打工。而中途退學那幫混子,比爾蓋茨,小紮,喬布斯,全都當大老板。所以說,沒當成首富不能怪我不努力。而是先天條件太優秀,不允許。
當時經常學到兩個全國勞模的事跡,一個是王府井百貨商場糖果專櫃的張秉貴,另一個是掏糞工人時傳祥。我自己心裏想:跟著張秉貴幹活還行,饞的時候可以偷吃糖果。時傳祥的工作就算了,畢竟工作的時候沒啥能偷吃的。老師為了樹立同學們的遠大理想,總是教育我們要到最艱苦的崗位上鍛煉自己。所以一旦被問及將來喜歡幹啥工作,大家基本上都會選擇掏糞工。問到正在做白日夢的我,我也隻好跟著喊:要當掏糞工!結果一張嘴,不爭氣的口水就流了下來。把老師同學都看傻了,這工種還能刺激這麽多口水?這是得多餓呀。
而今我的冰箱裏裝滿了各種食品,豐富程度遠超於當年的整個小賣部。我卻整天琢磨著如何少吃兩口。如果你想到美食美女還能垂涎三尺,哼哼,記住古人曰:常將有日思無日,莫到無時思有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