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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爆音樂人懟北京奧運領導不懂

(2025-12-04 18:07:23)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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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幾次強調,自己的初心是“嚴格區分宣傳與事實,摒棄任何宣傳意味”。

2008年7月,北京奧運會開幕式第一次彩排,奧組委和一眾領導前來審查,覺得運動員入場音樂不夠雄壯,建議用交響樂。音樂總監陳其鋼聽了,“一股邪火冒上來”,當即對領導說:“我不接受!兩個小時管弦樂,就算能寫出來,也是平庸的大路貨,恕我不能!”

陳其鋼說:“領導又不懂,不懂就不要說話。

 

 

“中國當代音樂之王”,一意孤行

 

 

 

作者 | 姚遠 發自北京

編輯 | 吳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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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檔在11月25日。得知傳記電影《隱者山河》的上映日期時,陳其鋼在養病,他一如既往地平靜,隻回複了導演郭旭鋒兩個字:“好的。”

 

另一頭,導演郭旭鋒心中卻有些“悲涼”。後一天也是迪士尼動畫電影《瘋狂動物城2》上映的日期,這部商業巨製的票房號召力如此強勁,而《隱者山河》完全是“商業巨製”的反義詞,沒有強勢IP、品牌聯名和大規模宣傳,甚至沒有投資。

 

 

《隱者山河》海報

 

《隱者山河》甚至不像一部傳統意義上的傳記電影,盡管影片的展開完全圍繞陳其鋼本人——他被法國《費加羅報》稱作“中國當代音樂之王”,是2008年北京奧運會開幕式音樂總監。

 

他青年時期被公派留學,是最早學習西方嚴肅音樂的中國人之一,後來又在西方世界最矚目的舞台詮釋東方美學。影片沒有特意去渲染、凸顯陳其鋼波瀾起伏的半生,反而著重記錄他的思緒流動,跟隨他重遊故地、追憶往事,拍攝他話音落下以後,神色的細微流動,背景裏的輕輕歎息。

 

郭旭鋒說,他本意是拍成一部“類似傳習錄的影片”,記錄藝術大家的美學理念、創作心得,供人們學習分享。製作成電影在院線公映,完全是“誤打誤撞”。

 

 

陳其鋼 /《隱者山河》劇照

 

陳其鋼隻是對鏡頭平靜講述,卻讓很多人熱淚盈眶。於是他們踴躍地向《隱者山河》介紹發行方,幫忙策劃宣傳、洽談活動場地,一步步把影片“抬上”院線。

 

導演郭旭鋒起初驚訝,後來漸漸生出信念。一切都是命運使然。一位傳奇作曲家幾十年如一日的一意孤行、向內探索,竟然在時下如此擊中人心,這足以說明一種時代性的精神共鳴,說明這部影片的意義已然成立。

 

 

 

保持誠實

《隱者山河》定檔之前的媒體觀影場,還是在已經過去的這個初秋,北京一間不大的私人放映廳。候場時,一位穿著簡約的男士在角落坐下,沒有說話,直到十幾分鍾後宣傳人員趕來,介紹坐在角落的就是本片導演——郭旭鋒。

 

他看起來有些靦腆,語速緩慢。談起創作初衷,他幾次強調,自己的初心是“嚴格區分宣傳與事實,摒棄任何宣傳意味”。郭旭鋒以前在電視台工作,太知道應該用怎樣的敘事技巧“去說服觀眾我的拍攝對象很了不起”。但他沒有這麽做。相反,他放棄強硬的設計感,不刻意追求鏡頭語言的技巧、光影電影質感,以期抵達極致的樸素。

 

郭旭鋒說,前者的技巧運用是“一種單方麵灌輸”,而他希望在影片中與觀眾的心靈平等交流,因此必須保持影片最自然的狀態。郭旭鋒希望人們看見一個真實的,而非被神化的人,他有他的偉大,也有他的孤獨和痛苦。他希望將這些赤裸地展現出來,把感受和評價的權力交還給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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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者山河》劇照

 

最初邀請陳其鋼接受拍攝時,郭旭鋒就把自己的這一主張寫進了郵件。而陳其鋼正是讀了這封郵件,對郭旭鋒的理念深深認同,最終答應了拍攝。

 

兩人不謀而合,陳其鋼也是一個極度誠實的人。他曾說,自己的家庭教育中從來沒有思想“禁區”,“說真話就如同吃飯喝水穿衣一樣本能”。

 

因此,陳其鋼常常是尖銳的。在《圓桌派》上,他說,自己不明白中國人為什麽這麽喜歡阪本龍一,他的作品“不但很少,而且範圍比較局限,範圍之外的作品有附庸風雅之嫌”。陳其鋼從不出席任何頒獎典禮,他不明白,為什麽世界上有那麽多明白人,卻都津津樂道於一群人頒發給另一群人的獎。主辦方要求獲獎者們將手中的獎杯高高舉起拍照,在他看來是一種“有損人格的姿態”。

 

他的尖銳並非審時度勢的,對所有權威,他都一視同仁地銳利。2008年7月,北京奧運會開幕式第一次彩排,奧組委和一眾領導前來審查,覺得運動員入場音樂不夠雄壯,建議用交響樂。音樂總監陳其鋼聽了,“一股邪火冒上來”,當即對領導說:“我不接受!兩個小時管弦樂,就算能寫出來,也是平庸的大路貨,恕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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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者山河》劇照

 

張藝謀和導演組其他同事聽說他火了,趕來你一言我一句地勸說。後來在臨時辦公室,張藝謀勸他,必須考慮一下領導的意見,不能拒不接受。陳其鋼說:“領導又不懂,不懂就不要說話。”而這次爭執,也被他如實記錄在了自傳《悲喜同源》中。

 

這種源於誠實的尖銳,已成為當下最稀缺的品質之一,它實在太過稀缺,以至於當它出現在人們眼前時,往往被混淆成某種魯莽。“但正因為陳其鋼始終保持誠實,他才能創作出感動人心的作品。”郭旭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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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標準”

決定拍攝陳其鋼的紀錄片,某種程度上,郭旭鋒是想為自己的人生尋找一個答案。

 

開機前,他正獨自麵對生命的迷茫。大學畢業後,郭旭鋒便當了導演,承接各種商業人物宣傳片的拍攝工作。謀生之餘,他始終希望開啟一份真正的事業,留下一些真正具有表達價值的作品。“在生存和發展的夾縫中掙紮前行。”郭旭鋒說。

 

他常常感到自己的不合時宜。大學畢業後,同齡人要麽考公考編,要麽依賴大機構背書,但郭旭鋒對這些主流選擇沒有任何向往,想去闖蕩,又不知道應該如何獨自麵對這個世界。

 

或許是出於這份迷茫,郭旭鋒選擇了陳其鋼作為拍攝對象——這位在中國藝術界尤其獨立和自由的作曲家。陳其鋼沒有任何社會任職,他屢次拒絕了不少音樂學院的任職邀約,認為學院教育已經形成某些難以打破的套路,而自己“沒有條件和能力為學校教育增添一些不同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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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其鋼 /《隱者山河》劇照

 

他不願意被歸入任何一種主流的藝術框架。在《隱者山河》中,陳其鋼說,對於音樂審美,西方有一個公共標準,中國也有一個公共標準,這兩者截然不同,“而我既不是這個也不是那個”。

 

1977年,陳其鋼被中央音樂學院作曲係錄取,他的同班同學,有譚盾、葉小綱、郭文景等人。“77級作曲係”群星璀璨,後來被視作中國作曲家“夢之隊”。1983年,陳其鋼考取教育部出國研究生,次年赴法國深造,師從法國音樂大師梅西安,憑借一係列創作在法國嚴肅音樂界嶄露頭角。

 

1998年,應法國國家電台之約,陳其鋼為大提琴家馬友友創作了大提琴協奏曲《逝去的時光》。首演當日,觀眾起立鼓掌,陳其鋼被簇擁著上台謝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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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陳其鋼與指揮家迪圖瓦、大提琴家馬友友排練

 

然而就在第二天上午,出版社老板打來電話,告訴他《世界報》刊登了一篇非常苛刻的樂評,批評《逝去的時光》是一個“廉價粗製的冒牌貨”。

 

前一晚的喜悅蕩然無存,陳其鋼覺得自己被深深地傷害和侮辱。在那一刻,他忽然發現法國的文藝環境並不似他們聲稱的“自由和民主”,官方美學“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壓抑與控製,原來如此強勢、牢固。

 

在屋中,他像困獸一樣踱步,捫心自問:“我媚俗嗎?俗的定義是什麽?難道寫成他要的樣子就不媚俗了嗎?為什麽我喜歡,你不喜歡,就是你對我錯?”

 

後來,陳其鋼在《圓桌派》中說,西方審美推崇結構、理性和克製,而中國審美倚重旋律、情緒、氣韻。剛出國,他覺得西方人做什麽都是對的,自己的任務就是學習。而《逝去的時光》是一個重要的契機,讓他被迫思考中西文化的不同審美,同時意識到西方藝術理論中保守僵化的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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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桌派》

 

藝術究竟怎麽評判?光是迎合外界標準就可以嗎?陳其鋼在這條路上探索了很久。後來他終於找到答案:究竟什麽是最牛的,最終要看“我的標準”。

 

節目中,竇文濤聽罷不解,繼續追問:世界上有千萬個我,“怎麽承認你就是最牛的呢?”

 

“不需要你承認。”陳其鋼說,十分堅決。“隻有有這種膽量的人,才能最終獲得他應有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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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內心,一意孤行

一以貫之“我的標準”,讓陳其鋼在方方麵麵落下了一個“軸”的名聲。

 

《隱者山河》中有這樣一幕:2017年中央音樂學院的講座上,陳其鋼當眾宣布,自己已經取消了原定於當月18日演出的新作品《如戲人生》。原因是首次排練之後,他發現作品沒有達到自己的想象,其中有很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

 

他對學生們說:“這就是如戲人生。不要把所有的那些行政的東西看得過重,那些都可以解決,但藝術是夢想,夢想是不可以打破的。”

 

2023年出版的個人自傳《悲喜同源》,陳其鋼同樣因“我的標準”一度與編輯爭執不下。采訪中他說,無論編輯如何說他的文字從文法上不合規範,他也盡量不改,因為“在‘正確’與‘我說’之間,我選擇‘我說’”。“我必須是陳其鋼,即便帶著瑕疵也比正確而無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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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其鋼自傳《悲喜同源》

 

有時候,陳其鋼把自己的這種性格稱作“幼稚”。同樣的形容詞,也被他用於那首人人皆知的“小歌”《我和你》上,他在采訪中說:“這首歌不是一句簡單的口號,它是我的夢想,盡管它是幼稚的。”

 

彼時2008年,很多音樂大咖都對創作奧運歌曲懷有極高的熱情,但是首首都在情緒上極其雷同,用總導演張藝謀的話說,“大家都往一條路上走,堵車了”。

 

陳其鋼偏往反方向走,寫了一首親切的懷舊小歌,低聲細語地描述了一個純真的夢想,反而脫穎而出。《我和你》在奧運的曆史上就變成了一個特立獨行的“小玩意兒”:“人家都那麽偉大,它怎麽那麽渺小?其實它也是一種革命、創新。因為大家都往那個方向去,就我一個人往小胡同裏走。”

 

陳其鋼懷著“渺小而又幼稚”的夢想寫成的小歌,後來成了中國人對2008年奧運會的集體記憶之一。時光流逝,每當音樂響起,人們都還會想起當年對“同住地球村”的純真盼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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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陳其鋼與《我和你》演唱者之一劉歡在工作室

 

藝術就是堅持我的標準,說來簡單,踐行不易。《隱者山河》製作中途,郭旭鋒一度感到焦躁和挫敗。他對係列紀錄片的計劃本來是“十年十人”,萬萬沒想到的是,光是陳其鋼一人的影片,製作就花費了七年之久。反複修改,漫無盡頭,而自己的年紀越來越大,似乎一事無成。

 

做自己是多麽艱難。陳其鋼對郭旭鋒說,這是一個“走兩步退一步”的過程。藝術創作也是如此,陳其鋼安慰他:“我不是一個聰明的人,如果讓我介紹經驗的話,實幹,堅韌不拔的往前走,比什麽都重要。”

 

終於,影片即將上映時,郭旭鋒比以往更篤定了。他本想在陳其鋼的人生中找到一個標準答案,關於人究竟應該如何麵對世界、麵對自己的內心。後來他發現,這個答案顯而易見,就是“走自己的路”。

 

曾經,老師梅西安告訴陳其鋼,一個成功作曲家的定義是“如果將來某一天我聽到某個作品,就知道是你寫的,作為一位作曲家你就成功了”。陳其鋼曾經深信不疑,後來麵對現實屢屢碰壁,他開始反思老師當年的話:成功是一個作曲家追求的目標嗎?難道做好音樂,是為了成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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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其鋼與老師梅西安 /《隱者山河》劇照

 

成功是人生的目標嗎?努力奮鬥,是為了成功嗎?

 

《隱者山河》在各大高校放映,不少學生因陳其鋼的思想、言行感動流淚。郭旭鋒起初有些意外,他後來發現,年輕人的脆弱和迷茫,其實正基於自我意識的覺醒,來自他們對內心感受的關懷。

 

陳其鋼經曆過同樣的“醒來”和“回歸”。而 《隱者山河》這份記錄的意義在於,它創造了一條通道,讓對這一切感到懷疑的人,在影片中彼此確認、獲得勇氣,最終消解些許孤獨。

 

本文首發於《南風窗》雜誌第2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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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主編 | 張來

排版 | 阿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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