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單位管轄城鄉結合部，曾經有個村支書S，已經是個老頭了，特別人精。他每天開一輛破的不能再破的小車，其實都是掩人耳目的，他的豪車有三輛，個個價值不菲。他的錢從哪裏來的，誰也說不清楚。那個破車的車牌是SK開頭，所有人都說那是死扣的意思。誠然，這家夥對待村裏人就是死扣的作風，但是對領導卻出手闊綽，會奉承，巴結領導是一絕。所以他在那一帶可以呼風喚雨。我不喜歡和同事間的寒暄假客套。有一次他給我遞煙，我說我從不抽煙，他立刻用一種尖酸刻薄的語氣對我說:那看來我以後也抽不到你的煙啦？我不置可否，也覺得這種對話很無趣。後來聽說，村裏人很多人對他非常不滿。很多老年人隻能用刁蠻耍狠來維護自己，他就會帶一幫打手直接揍那些老頭。後來因為行政規化改變，他的村劃給了另一個區，不再受我們管轄，但是他很多樓還在我們區域。一些曆史遺留問題就產生了。矛盾也產生了一些。他把這區域的危房全租給社會底層人員。弄得全部髒亂差。但是隻負責收費不負責管理，把我們領導惹火了，我們奉命查封了他的房子並且上鎖。他也帶了一大隊人馬也過來了，當著我們的麵把鎖全部砸了，一副地頭蛇的樣子。他說，誰搞我我踏馬弄死誰！奇葩的是最後這事最後不了了之。錢照樣收，村民照樣罵，垃圾照樣沒人運。當時他已經近七十歲了，他一臉惡毒地站在那個院子裏，陽光將他的灰白而又打理得油光瓦亮的大奔頭照的閃閃發光。一個老人還賴在位置上維護著他最後的倔強。我當時就心想，這種人都這麽老了，還圖什麽呢？最後他因為糖尿病足被鋸掉了雙腳。我再也沒有見過他，可能這對於要強的他已經接近於死亡宣判了。他曾經的精明被很多人罵過，但是很多人私下裏卻想活成他曾經叱吒風雲的樣子。我卻是絲毫不羨慕的反感，我同時對自己身邊的一切充滿恐懼，怕被同化，怕自己活成自己曾經最反感的樣子。我也見過很多這樣惡毒而命硬的人，你反感他詛咒他狠狠地栽倒。他卻屢屢化險為夷，甚至毫無波瀾地走過榮華富貴的一生。不得不承認，很多惡人沒有惡報。我想，當他躺在床上慢慢等死的時候，會不會在回想自己的一生時候，心升一些愧疚？可能不會，他認為自己的一生享受過，開心過，就夠了。一個被規則折磨得像狗一樣的奴隸，在突然被鬆綁後當上奴隸主，能指望他對奴隸有多麽的仁慈嗎？恐怕是更惡毒更沒有人性的抽打自己曾經的同類，來治療自己曾經的脆弱傷口吧！那些蠻不講理的村民，惡毒的村支書，我們美其名曰的管轄，大家都一樣，都無可避免地陷入一種萬劫不複，逼著作惡的怪圈。
2022.12.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