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8月18日，我的JMT背包旅行第十天（50）

        平肖山口和吉福德·平肖

 

今天是我走上約翰·繆爾山徑的第10天，清晨5.30分，我從帳篷中走出來，環顧四周的湖泊和群山，心中有著無限的感慨和激動，今晚我可以在瑞秋群湖紮營，那是我十分熟悉的地方，去過幾次了，我已經看見了隧道前的亮光，我的約翰·繆爾山徑之旅很快會成功完成。

 

                    繞過馬喬裏湖

 

6.30分，我如常背著背包出發了，沿著湖泊邊的繆爾山徑繞行，在走過馬喬裏湖後，我巳經可以看見前方的平肖山口，繼續向前走了2英裏後，我順利登上平肖山口。

                  站上平肖山口

 

1865年8月11日，吉福德·平肖出生於康涅狄格州一個十分富裕的家庭，家族擁有大量的森林和土地，他的父親對他的期望就是他能管理和保護家族大片的森林，當他進入耶魯大學就讀時，父親的願望是將來他能成為一位林務員。平肖耶魯畢業後前往法國國立林業學院學習，並於1890年學成歸國。

                     吉福德·平肖

 

1892年，平肖得到第一個專業林業職位，在當時的美國首富科尼科厄斯·範德比爾特（Cornelius Vanderbilt）的私人莊園做森林經理。也就是在哪一年，平肖遇見了剛剛創辦塞拉俱樂部的博物學家約翰·繆爾，很快繆爾成為平肖的良師益友。

 

1896年，聯邦政府成立國家森林委員會，為聯邦政府提供製定森林保護和管理的政策谘詢，繆爾成為這個委員會的顧問，平肖巳經是林業部的林務員，他們在這一年一起參加了西部森林考察，這是一個長達四個月的考察活動，考察隊員要深入美國西部的森林和荒野了解森林的狀況。他們一路上肯定有許多交流，在大峽穀的山路上，平肖發現了路上的狼蛛，一種毒性極強而凶猛的蜘蛛，平肖十分敏捷地一腳踩住了狼蛛，繆爾平靜地對他說，“狼蛛也有權走這條路”，繆爾說服平肖放了這條狼蛛。

 

        

 

當天晚上，天氣十分寒冷，兩個人單獨來到大峽穀南緣的一個營地點起了篝火，互相講述他們各自在荒野中的冒險故事，一直暢談到午夜，當平肖回到酒店時感覺像“做了錯事的中學生”，擔心影響到了其他的同伴，平肖後來寫道，“這是一個從未有過的夜晚”。在蒙大拿，他們在後來成為冰川國家公園的麥克唐納湖邊露營，白天一起垂釣，晚上徹夜長談，並且有許多共識，包括像麥克唐納湖這樣風景優美的名勝一定要由國家的機構永遠管理和擁有。繆爾深深地影響著平肖，而平肖對繆爾的寫作也有極大的幫助，他們盡管有年齡差距，但相互尊重，互相欣賞。此後兩人定期通信，相互交流保護和管理森林的想法。

           約翰·繆爾和吉福德·平肖

 

但是繆爾和平肖保護森林的思想和理念一開始就並不完全一致，隻是沒涉及到具體問題而體現出更多的共性。他們對保護利用山穀和森林的態度也從來沒有改變過。繆爾是移民、作家、浪漫的登山家和政府製定政策的局外人士，平肖是清教徒的後代、與生俱來的美國公民、專業的林業工程師和政府官員，他們身份的不同注定了思考問題的不一樣。

 

1898年，平肖被任命為國家林業部的負責人，1905年成為了國家森林服務管理局的首任局長，並且是總統內閣中的極為重要的成員，是美國政壇的明日之星。對於國家森林和公共土地，平肖的基本思想是在保護的基礎上，充分利用，為公共大眾服務，由於還涉及到與各個州的關係，平肖力圖在保護和管理方麵與礦業公司、伐木公司、森林農業機構、牧業企業、運動休閑和觀光遊遊機構達成基本的共識，在保護和有序的基礎上開放國家森林，為國民服務。

 

而繆爾認為山穀和森林是上帝的恩賜，最好遠離人類的墮落，必須完全保護，一點都不要變動。那些森林植被、山川河流，有情有義，與人類相輔相成。在他的眼中，那些礦工自甘墮落、伐木工人不可救藥、山羊愚蠢可惡，必須把他們全部趕出山穀，還自然的寧靜。

 

現在看起來，繆爾描繪和記錄內華達山脈的文章和書籍，喚起了人們對森林、山川和其他自然景觀的興趣和熱情，平肖有效地管理了這些地方並擴大了保護的範圍；繆爾呼喚人們善待自然，保護環境，平肖有效地組織和製止了破壞行為；繆爾贏得人心，平肖得到信任。在對待自然風景的保護方麵，兩個人的觀念幾乎完全一致。也正是兩人的合作與互動，成就了美國今天最富有成就的國家公園和國家森林係統。

 

然而，最終他們分道揚鑣，成為仇敵。很難想象繆爾過世前那幾年的痛苦，他覺得自己全麵戰敗，而且敗於他曾經最親近的朋友，那種被人背叛的感覺讓他徹骨心痛。他沒有想到的是無權無勢的一介平民，幾乎以塞拉俱樂部的力量，生生將赫奇赫奇山穀大壩的建設推遲了幾年，並影響了幾任美國總統，這也是約翰·繆爾魅力所在。

 

1923年之前，優山美地國家公園內有兩個同樣漂亮的山穀，優山美地山穀和赫奇赫奇山穀，隻不過赫奇赫奇山穀更窄。土著的印第安人在這裏生活了6000年以上。夏季，米沃克人和派尤特人從西邊炎熱的中央山穀和更遠的大盆地來到涼爽的赫奇赫奇山穀，他們在這裏打獵、收集種子和食用食物為冬天作準備。

                 赫奇赫奇山穀

 

 

赫奇赫奇這個名稱有極大的可能性來自於米沃克語言中的hetchhetchie,即食用草，當時這裏生長著大片的草地植物，可食用的草根是藍迪克斯（Blue Dicks），阿瓦尼奇部落的特納雅人認為赫奇赫奇是生長在峽穀頂上的兩顆黃色鬆樹。

 

1906年，舊金山發生大地震，同時引發的大火燒毀了整個舊金山市，供水的嚴重不足導致舊金山市政府向時任美國第26任總統西奧多·羅斯福的聯邦政府申請流向赫奇赫奇山穀的托勒迷河水的開發權，當時的內政部長伊桑·希區柯克（Ethan A.Hitchcock)試圖阻止舊金山獲得這一權利，然而當時的舊金山權勢人物,前市長詹姆斯·費蘭（James Duval Phelan)說服西奧多·羅斯福總統同意這一方案。盡管繆爾寫信向好朋友羅斯福總統求助，然而羅斯福並不完全讚同繆爾的觀點，而且無法得罪舊金山的權貴。1908年，時任內政部長的詹姆斯·加菲爾德授予舊金山市擁有托勒迷河的開發權，由此引發了約翰·繆爾領導的塞拉俱樂部與舊金山市政府之間長達七年的環保論戰和法律訴訟。有人說，繆爾的早逝跟這場鬥爭的失敗有極大的關係，這不無道理。

 

事實上，繆爾和塞拉俱樂部從法律和輿論注定是贏不了這一場戰爭，失敗是早巳注定了的。舊金山大火的悲慘狀況和缺水的事實讓社會輿論同情舊金山政府，聯邦政府也不能無視人民所麵臨的災難而一昧強調保護環境，既便是最支持繆爾的羅斯福總統也不敢伸出援手，甚至在塞拉俱樂部內部也有許多人不支持繆爾的行動，雖然塞拉俱樂部最後統一了思想，但俱樂部創始人之一，最早的副總裁，塞拉俱樂部章程的起草人、時任奧克蘭市市長沃倫·奧尼爾也不支持繆爾，他最終退出了塞拉俱樂部。繆爾和塞拉俱樂部的同仁們窮盡一切辦法，但巳經保不住赫奇赫奇山穀被淹沒的命運。

 

1897年，平肖在西雅圖的一家報紙上發表聲明，支持在森林保護區放牧綿羊，繆爾直接找到平肖，要求後者作出解釋，當他得到平肖重申其立場時，繆爾隻說了一句話“我不想與你再有任何關係”。從此倆人分道揚鑣，並開始在媒體上發文論戰。

 

1906年，舊金山市提出利用赫奇赫奇山穀的水和電的計劃實際上是得到了政府與人民一致的支持，即便是西奧多·羅斯福總統接到繆爾極其恭謙的求援信，他也愛莫能助，事實上羅斯福更支持舊金山市政府，作為總統的重要內閣成員和戰友，平肖的立場與態度毋庸置疑，平肖說，“沒有什麽事情比家庭喝上水更重要。”

 

在美國第27任總統塔夫脫接替羅斯福總統就職後，赫奇赫奇山穀大壩一事似乎有緩，當時的內政部長撤消了對舊金山的支持，平肖因為阿拉斯加采礦事件與內政部長翻臉而被總統解職，一切都向著繆爾希望的方向發展。但是，西奧多·羅斯福對他培養的繼任者塔夫脫總統的極度不滿，導致羅斯福再度出馬參加美國大選，分裂的共和黨被民主黨擊敗，伍德羅· 威爾遜當選為第28任美國總統。舊金山市再次向國會申請建壩，1913年，國會組織了聽證會，辯論的主題是在保留赫奇赫奇山穀美麗的自然風光，或為美國的大城市提供水源之間作出選擇。舊金山市準備充分，派出了包括平肖為代表的強大的專家代表團，而塞拉俱樂部隻派出其在東部的一個代表，辯論的結果很顯然，塞拉俱樂部的代表承認赫奇赫奇山穀一年隻有幾百人參觀訪問，但認為其內在價值遠高於舊金山市的需求，這一點得不到輿次的支持，美國國會同意了舊金山的請求，赫奇赫奇山穀的命運最終被決定了。1914年的聖誕平安夜，約翰·繆爾帶著無限的遺憾與世長辭。

              今日赫奇赫奇水庫

 

平肖在被塔夫脫總統解職後，以更積極的姿態投入美國的環保運動，充分利用自然資源為人類服務的理念為大多數人所接受，1920年，平肖重新回到政府，擔任賓夕法尼亞州森林委員會的主席，1922年，平肖參選賓州州長獲勝，四年後再度連任，但平肖的主要政績依然在保護和利用賓夕法尼亞的自然資源，他說：”我當了多年州長，但始終是一名林務員”。1946年10月4日，吉福德·平肖在賓夕法尼亞去世，享年81歲。

 

平肖生前和去世後獲得無數的榮譽，一些榮譽總是與繆爾聯係在一起，在繆爾山徑上，有平肖山和平肖山口，在舊金山的繆爾州立紅杉公園中，有一大片海岸紅杉林以平肖的名字命名，也許他們本來就是一個戰壕的戰友，注定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