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著窗戶等待北京奧運會

光著窗戶等待北京奧運會

                                   2006年9月14日

何必

這次環境整治工作應該是本市近幾年來規模最大的一次，治理範圍包括二環到五環之間的所有立交橋周邊和環路兩側的景觀，共涉及117條大街以及奧運場觀、定點飯店等途經道沿線……（略。）

這是一則會議新聞。限於時長，無法將全部內容都展現出來。據9月13日《北京娛樂信報》以“迎奧運•講文明•樹新風 重點大街建築將拆外防盜窗”為題報道，2007年北京三類重點地區防盜窗將要拆除改為內置。（何必注，略。）

看上去，真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如此艱巨龐雜的任務，要在那麽短的時間裏完成，也真是難為了我們的政府了。為了北京奧運會，他們正在付出著多麽巨大而繁重的辛勞啊。

媒體報道，兩枚奧運田徑金牌獲得者，倫敦2012年夏季奧運會組委會主席塞巴斯蒂安•科爵士說，“奧運往往是主辦國發生巨變的契機。這也許現在還不明顯，但辦過奧運十年之後，這一變化將成為有目共睹的事實。”在2006年3月底訪問北京時，科接受了路透社的采訪，他說，“每一個國家都有自己的國情，但無一例外的是，舉辦過奧運會後，一個國家從外部形象到內部日常運作，都會發生翻天複地的變化。”科認為這一點從1968年墨西哥、1980年莫斯科和1988年漢城夏季奧運會的經驗可以得到證明。那麽，對於北京來說，奧運會的舉辦會使這個拿破侖稱之為巨龍的龐然大物發生什麽樣的變化呢？或者說，奧運會將帶領中國走向何處？是好還是壞？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的中國問題專家吉姆•法內爾認為，中國已經花費了數百億美元修建奧運基礎設施，使許多社區受益，讓許多北京人的生活水平在準備奧運的過程中就得到了提高。同時，在奧運會期間及奧運結束之後，外貿和外資的投入，會讓在社會基層的一般平民百姓受益。“地方學校、社區中心、體育俱樂部和普通百姓，現在已經從奧運會基礎設施的建設中得到了實惠，”

聽了洋鬼子這番說辭，我們真是為北京奧運會無比自豪和期待。這15項環境重點工作，哪個不是千絲萬縷？哪個不是需要費盡周折？哪個不得苦口婆心？哪個無需興師動眾？

光是看拆除117城中村，涉及的都是外來人口，是一些被北京邊緣化了的廣大人群，涉及的人數成千上萬。這些刁民哪個是吃醋的？都不是省油的燈，隨便哪個都有著違法亂紀的經曆或者傾向，不少人注定是那些黑車黑店黑攤的經營者，成天到晚與北京的城市管理部門精明強幹的戰士們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有著豐富的實戰經驗以及同仇敵愾的意誌，在對付官方執法人員方麵積累了不少竅門，勢必讓拆除行動難度大大增加，使得納稅人要為此免不了多多地掏腰包。

這個月，北京都在關注農民工子弟學校被北京市當局強令取締、並將其中就讀學生全部轉入公辦學校之事，這種倒行逆施引來了媒體太多的嬉笑怒罵。但畢竟，當局為了取締打工子弟學校還做了善後安排，表麵上要求公立學校接收這些孩子。可拆除城中村後，其中的居民怎麽辦呢？北京市當局該不會要求公立社區也接納城中村裏的外來人口吧？那麽現在城中村裏那些居民能夠到什麽地方居住生活呢？

當然，這就不是當局要管的事了，愛去哪兒去哪兒，死不死啊你！任務很明確，就是拆除，至於被拆除建築中的居民的生活安排，那就不是政府應該以及能夠管的事了。什麽破舊立新，那都是老黃曆了，現如今，時興的是破舊而不立新。轉型時期嘛，應該將雙軌製固化下來，讓中國永遠地轉型下去沒完沒了，在製度真空當中謀取最佳的設尋租機遇。

記得申奧出結果前夕，我曾經和一群北京紙媒體的朋友一起討論，如果北京申奧成功，那麽將會意味著什麽？我堅定不移地認為，如果北京舉辦奧運會，將會是人類曆史上恐怕空前絕後的最為奢華而腐敗的奧運會，其中產生的機會，在缺乏權力製約的大背景裏，必然會導致層出不窮的醜聞。雖然其他人認為，北京奧運會對北京以外的地區會很不利，因為將又會出現全國支援北京的局麵，但北京卻會因此而受益，我卻認為北京也不能幸免於難，各式各樣的管製和整頓將使整個北京烏煙瘴氣雞飛狗跳人心惶惶民不聊生。

通看這15項工作，個個都是頂天立地的麵子工程。都是驢糞蛋外麵光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的勾當。

為什麽？道理很簡單。一方麵，中國人愛麵子，到了死要麵子活受罪的地步，為了麵子不惜打腫臉充胖子，口是心非指鹿為馬等等行徑都幹得出來並且理直氣壯趾高氣揚；另一方麵，外事無小事嘛，家醜不可外揚，髒亂差中國人自己扛著也就完了，要是在北京奧運會期間讓那麽多洋人看見了還得了？現在不就時興舉國上下萬眾一心眾誌成城的崇洋媚外嘛，凡事隻要碰到了外國人，就立馬變了性質，本來一個傻乎乎的洋鬼子，到了中國頃刻間就帶有國際主義的神秘而崇高的色彩了。

為了洋人，中國人什麽幹不出來呢？

這不，這15項工作，都是為了能夠使北京奧運會贏得國際口碑，似乎如此也能給政權的穩定帶來益處。

這15項當中，比較惹人注目的是重點地區外防盜窗的拆除。媒體介紹了具體的做法。對建築物外立麵的整治也將在2007年展開，在整治過程中分三類地區分別整治：一類地區包括長安街、東西北二環、北四環（四海橋至京承高速）、兩個主會場周邊（五棵鬆及奧林匹克中心）；二類地區包括“2468”範圍、奧運比賽、訓練場館及其途經路線周邊、運動員駐地和涉外賓館、飯店周邊；三類地區包括首都機場起降航線整治區域、進京鐵路沿線可視範圍、市級和市級以上重要景區、景點周邊、遠郊區縣中心城鎮。這三類地區將有針對性地進行粉飾見新，對沿街建築物外窗進行更換、空調移機、拆除外窗防盜欄杆、首層更換為內置式防盜窗、增加夜景照明等。

看看這些涉及的地區，可不是個小範圍的。但都是奧運會參與人員密集之處，也就是說，北京這個驢糞蛋，隻是為了洋人們光彩；至於那些非重點地區，髒亂差也就由著去吧，反正眼不見心不煩。雖然說執政為民，但咱給奧運會增光添彩，就算是為了國家利益和形象，落得個政績昭彰；那些不在奧運會地帶裏的局麵還髒亂差著，就不是俺的事咧。至於二者之間的公平嘛，我身後哪怕洪水滔天。

環路沿線、機場起降航線區域、鐵路沿線可視範圍，這是何等廣闊的地帶！

中國現在是舉世聞名的眼鏡大國，近視眼人口世界第一，而近視眼人口占比世界第二，也就是說，全世界除了小日本外（可連小日本在選舉政府首腦時也要注意找那些不戴眼鏡的充門麵），其他國家的近視眼人口無論從絕對數量還是相對數量來說，都比中國要少。到中國來的洋鬼子，近視眼人數不會太多。

我不知道，這洋鬼子的視力測試是不是也像咱們似的，如果洋鬼子個個視力都不錯，那麽這個“可視範圍”還不就大了去了？萬一碰上個千裏眼的，這北京還不都得折騰個遍？所以，這可勢範圍究竟是個什麽概念？要按如此定義，諾大個北京城還真差不多就完蛋了。

這防盜窗改換，就是那些正麵朝向主幹道、“2468”範圍等的住戶。可這樣，問題就來了。

首先，如果是樓房，隻拆除並更換一層外置防盜窗，二層及以上住戶都必須拆除。二層及以上的住戶會答應嗎？當局為了舉辦奧運會的美觀，讓住戶拆除防盜窗。而防盜窗之所以被安裝，其功能就是為了防盜，在社會治安狀況日益惡劣的當前，作為納稅人沒有得到舒適安全的公共環境服務，要成天到晚提心吊膽謹防盜匪光臨親密接觸，不得已隻能自我封閉，用鐵柵欄把自己圈在住處裏，冒著一旦發生火災或者地震等災害時逃生困難的危險，自己花錢買安全以及由此而生的心理安慰，現在當局說拆就拆，而且還不準安裝，憑什麽？

其次，當初安裝防盜窗時，無論是政府還是法律，都沒有禁止，怎麽一個奧運會就被強製性拆除防盜窗？這種政令的合法性在什麽地方？誰給了北京市當局這種不改善社會治安環境卻要剝奪居民自我防護權利的權力？這種因為奧運會而產生的行政舉措，與此前的執政方式有所不同，其間政策變化的成本，為什麽要行政相對人來承擔？

再有，麵向的窗戶必須更換，如果是拐彎樓的側麵朝向的窗戶呢？總不會說，正麵換成了內置的，而剛剛拐過去的窗戶就是外置的，這也太自欺欺人了吧。而如果拐彎處附近的也換成內置的，那麽多遠才能超出這個附近呢？

還有，麵向窗戶更換，背向或側向、以及不臨街的樓房窗戶就不更換，這種規定的公平性在什麽地方？

同理，麵向的二層以上外置防盜窗必須拆除，而背向、側向、不臨街二層以上外置防盜窗可以保留，這種規定的公平性又在什麽地方？如果臨街二層以上住戶因為沒有了防盜窗而遭受盜匪光顧，其損失該由誰來承擔？要求國家賠償？做夢去吧。

一層住戶拆除外置防盜窗而改成內置防盜窗，這種規定的合法性在什麽地方？如果居民不同意，會怎麽樣？想必會采取強製性措施。但居民窗戶是私人領地，公權力憑什麽為所欲為？

即使一層居民同意更換，成本該由誰來承擔？這種政策性變動所引起的開支，當然不應該由居民支付，而要由政策製定者和變動者照單全收。可目前的情形看，官方對於該由誰來出錢的事情支支吾吾諱莫如深，該不會又形成一次新的對國民財富的劫掠吧？

如果由政府來出錢，那麽這筆支出的合法性又在什麽地方？誰給了當局如此挑肥揀瘦安置一部分住戶拆除另一部分住戶的資格？

現在，北京市到底有多少麵臨被拆除並更換為內置防盜窗的窗戶？在那個新聞發布會上，官員對此諱莫如深。這將涉及到多麽大一筆投入，任憑老潘我動用可憐的想象力也還是找不出個路數。即使按照一個家庭有兩個達標的窗戶計算，那將是多麽天文數字的巨量啊。

而且，北京的樓房的戶型、風格、建築年代等等大相徑庭，即使是正麵朝向道路的窗戶，無論從窗戶開啟方向、尺寸、規格、厚度等等更是千差萬別，怎麽能夠統一安裝內置防盜窗呢？

回答是，如果不符合規格，那麽就要將整個窗戶都拆掉！

這是個什麽樣的工程？即使是對一個家庭來說，把窗戶打掉修改牆體來適應內置式防盜窗，這個工程怎麽著也得弄上一天兩天的，家庭裏怎麽會適應如此折騰，實在不可想象。

而北京那麽多家庭都要如此折騰，北京將是什麽景象？

牽涉到如此廣泛的居民，涉及到如此巨大的工程，北京市在實行如此政策之前，為什麽不召開涉及到的相關者的聽證會，聽取利益相關者的意見，特別是利益受損者的呼聲？如此霸權行徑，也算是北京奧運會的特色？如此巨大的財政投入，北京市人大或其常委會是如何表態的？而北京市民又是如何看待的？

這北京市2008環境建設指揮部辦公室，被人們簡稱為“零八辦”，一出手果然不俗，的確驚世駭俗。這15項工作還僅僅是重點，沒有資格進入重點的工作多了去。光是這防盜窗一項，財政支出如何？勞民傷財如何？為了奧運會，為了2008，我們還要承受多少？比如，要承受多少折騰，承受多少劫掠，承受多少不公，承受多少08辦這類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