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北京就是個下水道
2006年7月25日
何必
24日下午4點多,北京市城區出現了今夏以來最強降雨……由於此次降雨過程發生在下班高峰期,多處積水對交通造成一定程度的影響……(略。)
而中新社北京七月二十四日電,正當北京人全副武裝,準備迎戰漫長的“桑拿天”時,二十四日,一場突如其來的傾盆暴雨瞬間將北京城“淹沒”,市區交通嚴重受阻,幾近癱瘓。北京市氣象局於十七時十五分發布了暴雨黃色預警信號。“我就像開著潛水艇在潛泳”、“北醫三院門前的積水快成河了”、“京開輔路水深半米”、“這裏到處都是水,到處都是水手!”……一條條司機發到北京市交通台的短信幾乎讓人懷疑北京鬧了“水災”。北京市交管局的一名警官稱,受暴雨影響,當日北京車速零至十公裏的道路達一百一十七條,是平時的三倍,路況指數達四級,接近大麵積癱瘓的五級。北京市水務局一名俞姓處長稱,當日北京最大降雨量達到五十二毫米。
……
24日下午,室外天氣逐漸陰暗下來,黑雲壓城城欲摧,大禍就要臨頭的架式。唯恐天下不亂的新聞單位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天賜良機,辦公室裏很熱鬧,立即派出了幾組記者和攝像趕往權威信息發布機構。
晚上的直播節目中對此進行了現場報道,但由於過於倉促,節目文稿至今也沒有給我發過來,隻能援引其他媒體的消息了。
這種場麵很是壯觀恢弘,讓人感歎之餘覺得似曾相識。什麽來著?
就是整整兩年又14天前的2004年7月10日那場讓太多在北京的人心有餘悸的大雨。如果拿出當時的媒體報道,我們能夠感覺到什麽呢?
2004年7月11日中國新聞網報道,10日下午一場暴雨突襲京城,致使二環三環交通幾乎全線癱瘓。據北京市防汛指揮中心稱,積水主因是瞬時雨量超過道路排水能力。新京報的報道說,北京的天氣應急能力在這次考驗中出現很多問題,值得政府一些職能部門反思,從中吸取教訓。據新京報報道,北京市區10日遭遇了今年入夏以來最大的一場暴雨。降雨造成二環、三環等路段癱瘓,一些平房和老舊樓房出現進水現象。統計指出,截至10日晚10時,市區平均降雨量超過70毫米,40餘處路段發生交通擁堵,21個路段嚴重擁堵,至少8處立交橋行車癱瘓。另據市政管委的統計,10日北京市倒塌的房屋數量至少在7處以上,多數集中在西城區,其中有3處為西城區危房。官園橋等路麵還發生了塌陷事故。
另據當時新華網消息,長安街、南四環、體育館西路、石景山等地因大量車輛熄火造成嚴重交通擁堵。月壇南橋、北橋紅綠燈出現失靈,再加上不少車輛因熄火無法啟動,交通開始陷入癱瘓。下午5時30分左右,地鐵萬壽路站進水,車輛無法靠站,造成該站停運20分鍾才恢複正常。在石景山方向公主墳至玉泉路路段,因積水較深、多輛汽車拋錨,造成公共汽車無法通過,發車間隔受到影響。西城市政一位負責人表示,“北京市的防災係統真是太脆弱了,上周一場大風就造成很大的損失,今天一場大雨就能把電線杆衝倒!”
……
怎麽樣?看上去幾乎一模一樣吧。
之所以我對這些了如指掌,就因為一方麵,工作要求我對北京發生的各種社會新聞掌握得多些,另一方麵,我也曾經就此寫過些個垃圾文字。
2004年7月14日北京電視台《首都經濟報道》消息,上周末的大雨,北京有8座立交橋嚴重積水造成交通癱瘓。負責排水設計的北京市市政工程設計研究總院表示:問題出現是不可避免的。目前,他們進行室外排水設計參考的重要指標是重現期,指的是相同降雨量出現的頻率,重新期設定年份越高排水能力越強。按照國家有關規定,立交橋的重新期應該設定為1-3年,北京設定期限與上海、廣州等大城市差別並不大,和國際水平也基本相當,但這次大雨的重新期已經達到了5年。該研究院副院長在接受采訪時說:“從這個標準來說,這次暴雨確實是超過了我們的設計能力。”排水能力是個綜合問題,這次大雨有些部門怕汙水流入河道沒有完全打開排水口,部分區域排水口被垃圾堵塞不能正常工作,還有些河道通航後水位增加自然排水能力下降。北京降雨主要集中在7-8月,其他時間排水設施基本處於閑置狀態,如果因為這次暴雨而追加投資會不會造成更多資產閑置值得探討。
我針對這個報道進行說三道四,認為北京市市政設計、市政施工、防汛、氣象、交管、水務等等相關部門互相推諉,沒有一個部門承認那場大雨所引發的災害與自身的失職有關,這種死不認錯的嘴臉和行徑昭示著當前政府的基本德行。
當時,市政設計部門認為那場大雨在5年的重新期、媒體所謂10年一遇、以及防汛部門號稱那點子雨乃是北京18年一遇等互不相同的說法,讓社會著實雲裏霧裏裏一把,不知道那場該死的雨到底是否罕見。
可剛剛過了兩年,又是一場雨,又把北京弄得交通幾乎癱瘓。這回北京相關部門又該怎麽解釋?總不至於說北京的排澇防汛係統連兩年一遇的雨水都無法抵擋吧。
納稅人被強製納了稅,機動車主也被勒索到了養路費和車船使用稅,可到頭來還是得自己為了這可惡的交通掏腰包,那些錢都幹什麽去了?公共服務到了如許地步,也真算是納稅人倒黴吧。
說北京城弱不禁風不堪一擊,大概並不過分。才這麽點子雨就鬧得交通癱瘓,要是再有什麽地質災害(這次的雨引發的泥石流已經讓北京郊區的房山有人員傷亡)、恐怖襲擊什麽突發事件,那還了得?北京會成什麽樣?
24日晚上我坐在車裏,看著所有經過的道路都變成停車場的景象,揣摩著大概這也是鍛煉在北京的人提高心理承受力的很好的途徑,人人自危以鄰為壑的社會關係狀態,隻是來點子雨就能夠成就。
可就這副外強中幹花拳秀腿的模樣,雖然逐漸被世人所認知,但在現行體製下又能如何得到緩解從而提升國民的生活質量呢?就這副模樣也真敢舉辦奧運會?
簡•雅各布斯在《美國大城市的生與死》一文中說,“大規模計劃隻能使建築師們熱血澎湃,使政客、房地產商們熱血澎湃,而廣大普通居民則總是成為犧牲品。”而這句話要是放在中國,就更加具有中國特色了。
雖然我對龍應台支持袁偉時有關義和團言論的說辭不能認同,但對龍應台的如下說法還是認可的:“最好來一場傾盆大雨,足足下它三小時。如果你撐著傘溜達了一陣,發覺褲腳雖濕卻不肮髒,交通雖慢卻不堵塞,街道雖滑卻不積水,這大概就是個先進國家;如果發現積水盈尺,店家的茶壺頭梳漂到街心來,小孩在十字路口用鍋子撈魚,這大概就是個發展中國家。”
當被問及“如果被帶到一個陌生的國度,如何分辨它是否發達”時,龍應台回複:“發展中國家或許有錢造高樓大廈,卻還沒有心力去發展下水道;高樓大廈看得見,下水道看不見。你要等到一場大雨才能看出真麵目。”
位於發展中國家行列,卻有著易於狂燥而死要麵子的中國,在形式主義和表裏不一的社會行為規則當中,金玉其表形象工程盛極一時,在下水道方麵的具體表現上要遠遠強於龍應台籠統所謂中的發展中國家,也就是說,會更加齷齪混亂變本加厲,會更加強化將諾大個北京城都變成一個下水道而完成公共場所垃圾化進程的力度。
我們當然也可以推想,如果自然界中的大雨會使下水道顯形,那麽需要什麽樣的大雨才能使社會層麵的問題顯現到表麵來呢?
所有這些,似乎也映襯著至少是城市層麵上的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