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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郎鹹平819合肥演講內容的十大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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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郎鹹平819合肥演講內容的十大疑問

                       2007年8月27日

何必

在日前結束的“2007博鼇房地產論壇”上,著名經濟學家、香港中文大學教授郎鹹平指出,“虛擬資金”導致了房價高漲,當前,像深圳或國內的一些二線城市,資金一進入,樓價就大漲……(略。)

這個郎鹹平,又發言了。

昨天,我給國內的友人打電話,友人告訴我,老郎(郎鹹平在圈子裏的稱謂)又發言了。緊接著就發給了我郎鹹平8月19日在安徽合肥的演講內容的網址,同時也有昨天新華網上轉載中國經營報頭版對郎鹹平采訪內容的網址。

我按圖索驥,剛剛把這些內容複製粘貼下來,就收到了新法家傳真,以及其他友人給我發來的郎鹹平819演講的內容。國內似乎不約而同地在昨天對整整一周前郎鹹平的振振有詞給於了關注。而之所以會有如此密集的信息,大概也是緣其在那個主要會議召開前夕輿論新的熱點。

於是,我也就不嫌冗長,將其在安徽演講以及此後與現場聽眾問答的全部文字複製如下。

還是老規矩,由於次文篇幅不短,我在引用之後會加以說明,而不是像國內那般放在框裏。

郎鹹平8.19演講:世界與中國房地產現狀及發展趨勢

(何必注,略。)

引用完畢。

此前,也有人從國內給我發來郎鹹平今年7月在加拿大多倫多的演講,主題和內容與這差不多,隻不過那還是個迷你版本,沒有像這次用了幾乎整個一天時間來討論這個題目。

自從今年4月26日晚上我第一次見到郎鹹平,而且和郭宇寬一起弄得老郎拂袖而去,此後又見過兩次。對於他演講的內容,此前就略微知曉些許。

我想,郎鹹平此番振聾發聵後,將可謂肺腑之言拋將出來,又會給社會上帶來不小的反響。而其中那個引人關注的新詞匯“以錢為綱”,大概也會在社會上不脛而走,形成新的流行語。

在此以前,對於郎鹹平此番演講的內容和脈絡或多或少了解一知半解,但沒有麵對如此長篇大論,也沒有係統地對其進行過了解。草草通看了郎鹹平合肥演講,感覺有些問題還是很明顯的。如果郎鹹平要繼續發揮學者功能,或者建言獻策,或者普及知識,那麽這些問題恐怕都是他會麵對到、並且必須加以應付的。

所以,不管是從看空唱衰的角度,還是從當今中國“主流”媒體所倡導的“理性”、“建設性”角度,還是將這些疑問提出來,以供列為通達。

一,演講中稱,“難道你說成都領導,或者是重慶領導它希望房價上升嗎?他不希望,我也相信合肥的領導也不希望房價上升,也希望大家能夠‘居者有其屋’。”我不知道這是郎鹹平的真實看法,還是因為他到合肥去演講、麵對地方官員的權宜之計。但是,考慮到他在演講後麵表示不管誰邀請他來他還是該怎麽講就怎麽講的態度,以及他的演講會經過傳統以及互聯網之類的的現代媒體的傳播得以乘數效應傳播擴散,因此,他在演講中的立場,就應該是麵對全社會的,而不僅僅是局限於在場人員。

成都市的領導到底是不是希望房價上升?實際情況下的結論與郎鹹平的說法正好相反。成都市領導曾經在全國找尋所謂經營城市的專家學者甚至策劃大師點子大王,目的是要幹什麽?就是為了提高成都市的房價水平。對此,媒體有過太多的報道,無論是新華社,還是中國新聞社,以及其他媒體。成都市領導花巨資,聘請國內外高手,哄炒當地房屋價格,使得其能夠在短期內得到攀升,並且達到可以與東部城市比肩媲美的高位,這也算是不甘人後的政治正確吧。

中國的高房價從東部向中西部、從北京上海廣州等大城市向二三線城市蔓延擴張,這個過程中中西部地區和二三線城市的委府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央視報道,目前位於全國房價升幅首位的廣西北海市的領導在介紹媒體采訪時,就言之鑿鑿發自肺腑地表示,北海市房價現在的上漲,實際上是對1990年代中期全中國炒作北海市地產崩盤後的恢複性補償性回升。我相信,這位官員說的是心裏話,但問題是,當官員都如此思維時,就沒有郎鹹平所謂“不希望房價上升”,“也希望大家‘居者有其屋’”了。問題在於,以錢為綱的基本路線下,居者是否有其屋,並不是政績考量體係當中的指標,而GDP崇拜則造成全中國官員一葉障目舍生忘死,如果讓官員在居者之屋和GDP之間進行選擇,結果恐怕不言自明。

二,演講中說,“整個意識形態在1995年之後發生了大的變化。已經把鄧小平的經濟發展的綱領,改變成‘以錢為綱’的理念。”而在演講的其他地方,也屢屢提到90年代後期。這個1995年既然被旗幟鮮明地提出來,那麽到底有什麽現象、事件、觀點、理論等作為具有時間性的標誌符號特征,以供輔佐1995年這個特殊的年份,並且為受眾所認可呢?

孫立平也認為1995年是個對中國社會來說明顯的轉折,並且給出了具體的事由,那就是1995年的住房製度改革。孫立平認為,如果說1995年的住房製度改革還可以算作好壞參半的話,那麽此後所有的改革都成為對弱勢群體的掠奪。

但是,從郎鹹平演講、以及他的其他論述當中,並沒有看到1995年、或者是90年代後期改變到“以錢為綱”路線上來的標誌性事件和相應的理論、輿論闡述。這不能不說是個既難以令人信服,同時也必須有待自圓其說的補償論證。

三,演講表示,“所以胡錦濤又開始了‘第二次的撥亂反正’,‘返回一個真正以公正公平的路線’;使每一個老百姓都有上學權利,每個老百姓都有住房的權利等等。”這顯然是有所指的。第一次撥亂反正,是鄧小平針對毛澤東時代的階級鬥爭為綱而采取的措施,那時的情況是,毛澤東已經作古,對於一個故去的人生前的事業進行反正,相對要容易得多;而現在這第二次顯然不同以往。特別是,當前中國新自由主義依然占據著主流話語權掌控地位,這種由君王主張的第二次,會在多大程度上力挽狂瀾,會有多少的社會響應,這都是讓人匪夷所思的問題。

四,演講提到,“我呼籲中共中央要繼續加強反腐,我們拿下了上海的腐敗、天津的腐敗,我呼籲中央政府也加強對北京的整治。但是這是真正的治標,真正的治本,那就要從政府提供的公共產品。”這裏麵牽涉到兩個層麵的問題。第一是北京的腐敗該怎麽加強?為什麽拿下了上海的腐敗,天津的腐敗,而北京的腐敗到現在卻依然堅如磐石?最突出的兩個事件,一個是北京陳化糧,一個是北京嘉利來大坑,這兩個事件至今都還懸而未決,為什麽?劉誌華、周良洛的落馬,都不過是一些邊角廢料,核心層巋然不動。為什麽?

第二個層麵的問題,則是帶出了一個在中國、甚至在全世界都很讓人撓頭的困局。說治本之策在於住房提供的公共產品。那麽,什麽叫做公共產品呢?拋開我多次討論過的在中國很難給“公共”進行定義的老生常談,即使是按照郎鹹平這演講中的內容,“這種‘以錢為綱’的理念,使得地方政府在推動建設的時候,將我們社會資源大量的扭轉到了一些特定的部門。包括:地產、國企、基礎建設、形象工程、政績工程。”郎鹹平提到的這些“特定的部門”,與公共產品的關係是什麽?“地產、國企、基礎建設、形象工程、政績工程”……這些是不是公共產品?大概,在目前的中國,這些都無法排除出公共品的範疇,即使是些個質次價高甚至假冒偽劣的公共品,但畢竟也還是公共產品。這也才是在改革開放合法性的名義下,出現了國富民窮的局麵、既郎鹹平演講中所謂“我是第一個在2005年11月的時候在人民大會堂提出一個觀點:那就是房改之後住不起房、醫改之後看不起病、教改之後上不起學”的製度性原因所在。

當然,這些相對於比如公共衛生、免費教育、社會保障、公民權利維護等公共品來說,屬於比較惡劣的層麵。因此,也有人提出,應該加大“有效公共品”(後者)的供給,而減弱公共開支中好大喜功的成分。而這又遠非簡單的公共品供給機製層麵上可以迎刃而解的問題,牽涉到更為深刻的體製問題。

五,演講中說,“美國跟香港是個以服務業為主的國家,這個才是真正需要大學生的行業。所以美國80%的產值來自服務業,香港更高。隻有服務業才需要大量的大學生。中國是以製造業為主,很多的製造業從董事長一直到門口看門的,沒有一個大學生。因為生產鞋子嘛,需要什麽大學生?製造業的本質就是不需要大學生,而服務業的本質就是需要大學生。”這種話讓人聽起來似是而非。說製造業不需要高素質人才,這種結論恐怕太武斷。從發達國家的工業化進程中看,無不以提高國民素質為要義。戰後的戰敗國日本和德國,都在教育上投入了巨大的人財物力,甚至犧牲掉了日常享受和福利,迅速借著國民素養的提升完成在戰爭廢墟上重建的曆程。這方麵的文獻比比皆是。事實上,西方國家工業化進程,就是國民素質提高的過程,而這個過程中,高等教育的普及首當其衝。

中國的高等教育是走上了歧途,是出現了致命性的缺陷,與其他的各行各業一樣,存在著“以錢為綱”的吸血鬼情結。但是,這並不能歸結於中國經濟產業結構。中國產業結構升級換代緩慢甚至倒退,這並不直接導源於中國的高等教育,而有著更大範圍的荒唐,比如服務業所必須的社會信用的土崩瓦解,以及中國所謂的市場經濟的名不副實。

說中國的大學生畢業後找不到工作,畢業即失業,問題如果單單歸咎於高等教育製度,則會掩蓋其他領域的病入膏肓,起到混淆視聽的作用。

六,演講中認為,“我根本不相信那一套,體製問題這麽簡單啊?我問你,亞洲各個國家哪個國家政治體製最好?亞洲各國政治體製最好的是菲律賓,它完全繼承了美國的政治體製,有選舉、議會、參議院、眾議院等等,它們跟美國一樣是自由經濟。菲律賓是亞洲60年代的超級強國,當時的韓國、台灣、香港要構築高樓大廈的時候,還需要到菲律賓請工程師來指導。菲律賓這麽好的政治製度,難怪孕育成了一個亞洲超級強國。可是,那是1960年。今天呢?菲律賓的女人要到別的國家做保姆。為什麽?菲律賓的經濟成長結果,全部被特殊利益集團洗劫一空。哦,原來政治體製本身不能保證成功,而是執行。”看來,郎鹹平是個對製度經濟學乃至製度決定論的反對者。但是看了演講全文,也沒有看到哪個比製度更能夠有效改變中國社會亂象的靈丹妙藥。而且,演講後麵又提出:“你認為什麽叫資本主義?資本主義的本質是什麽?你以為是民主、自由、議會憲法這就叫資本主義嗎?你浮淺,那是表麵現象。資本主義的真正靈魂、本質是什麽?我如果不給你點破你永遠不會知道。它的靈魂深處就是嚴刑峻法的法製化規則叫資本主義,隻有在一個嚴刑峻法的法製化規則之下,民營化才有價值,自由民主才有意義。議會選舉才有意義。如果沒有嚴刑峻法的法製化遊戲規則,你把西方、美國的經濟製度、政治製度引進到中國的結果,就一定會讓你走向菲律賓。原來菲律賓跟美國的差別在什麽呢?就差一個嚴刑峻法的法製化遊戲規則。”這就怪了,製度無效,或者借用經濟學術語,叫做製度失靈,這應該是郎鹹平嘲笑製度決定論者們的理由。但是,“嚴刑峻法”是什麽?是一套“法製化規則”,而這法製化規則又是什麽?隻不過是一套製度,並且是在諸多製度框架當中的一個法製製度而已。郎鹹平對製度決定論冷嘲熱諷了半天,還指出菲律賓的政治製度是亞洲最先進的,但卻導致女兒都出國給人家做傭人,這應該是政治製度的失敗,原因就在於“菲律賓跟美國的差別在什麽呢?就差一個嚴刑峻法的法製化遊戲規則”。說了歸其,還是製度上的欠缺,菲律賓學來學去,隻不過學了點子皮毛,卻在製度涉及、供給和實施方麵缺少了一個“嚴刑峻法的法製化遊戲規則”,還是缺少了一個重要的、決定性的製度。因此,菲律賓的失敗並不能說是製度的失敗,而是製度缺失的失敗。這種推論,把郎鹹平自己帶入了邏輯矛盾當中。

我無意說美國的製度就是最好的製度,也無意說必須堅持製度決定論,更想從郎鹹平演講以及他的其他論述中,尋找到如何能夠替代製度的更行之有效的方法和路徑,不過讓人遺憾的是,到最好郎鹹平自己否定了他對於製度的嬉笑怒罵,也回歸到了製度層麵。

七,演講認為,“中國的未來各省、各區、各縣市的發展,不再是工業化、而是差異化。”這個題目講得過於籠統。中國目前正在處於高速同一化的進程當中,在城市化過程裏,所有的城市都是大廣場大綠地高層建築,公共設施富麗堂皇,排水管線卻破敗不堪。這種城市病已經成為中國通行的瘟疫,如此局麵的改觀,卻是要在北京大規模回收權力的當口,地方在分稅製後,再一次麵臨著事權財權不對稱的情況,而且由於權力上收而愈演愈烈。中紀委空降兵方式蔚然成風,將中國改革開放的所有問題都向地方委府傾倒,而將北京的部委局辦置身度外讓其可以為所欲為逍遙法外,這已經成為一種可怕的慣例。如此情況下,差異化如何實現?

演講涉及的範圍太廣,廣泛到了很多領域並不是郎鹹平知識結構所能夠覆蓋的。如果說,郎鹹平已經不滿足於麵壁苦修而希望發揮更大的公共空間話語權效用的話,那麽就不應該簡單地東奔西走熱衷於語不驚人死不休,不應該百科全書般的無所不知無所不曉,蜻蜓點水望聞問切,結果卻是隔靴搔癢甚至文不對題,除了嘩眾取寵以外隻留下了些許悵然,更應該集結一些術有專攻而又誌同道合的人,推動其公共話語的可信性水平提升,並且能夠讓其日益擴大的影響力與受眾獲得知識、經驗、手段和論述二者相得益彰,免於兌水而與公眾漸行漸遠。

八,演講表示,“我不從資金著手、也不從科技著手,我更不從人才著手。我要談談思維的差異。”這還是犯了概念的毛病。思維的差異,附著在哪兒?在人身上。換言之,可以不從資金著手,也可以不從科技著手,但一定要從人才著手。這裏,不同的隻是人才標準的變遷。即使是按照郎鹹平的路數,也隻不過是將人才的界定衡量標準當中,加上甚至首要於思維差異的素質和能力,卻不能將思維差異作為單獨的實體獨立於人之外。這應該是個起碼的常識。

九,演講自始至終一直強調,要改變“以錢為綱”的路線,而到公平公正上來,並且反複言明,黨的總路線就是人民的生死線。這裏麵也是有三個層麵的問題。

其一,從階級鬥爭為綱轉向經濟建設為綱,這種轉變的難度相對較小。隻要回複到人類社會的常態,就會以和為貴,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種路線演變到極致(姑且不說其形成條件),才是走火入魔唯利是圖的“以錢為綱”。而從以錢為綱到公平公正,其難度與前一次的轉型相比絕非可以同日而語的,因為,以錢為綱轉向公平公正的基本路線,牽涉到了太多權力和精英階層的既得利益,相當於當權者把財產從別的當權者的家裏麵拿走。這不僅僅涉及到法律、道德、經濟上的核心問題,更是對權力約束提出了鮮明的挑戰。

其二,黨的總路線就是人民的生死線,這裏麵存在一個預先的設定,就是人民利益與黨派的利益是一致的。這種結論在理論上的合理性究竟如何,還有待於判別(或者說由於意識形態控製而不願意在此言及)。可一個黨派的利益可以完全囊括和涵蓋國民利益,這本身就存在著常識性的詰難。

其三,即使退一步看,黨的總路線是人民生死線的說法,將執政黨的方略界定在人民生死的層麵上,完全失去了仨代表的先進性,成為生存底線,黨的作用也就是個生死攸關時刻的守護神,而非具有任何理想化成分的引導性道路選擇,於是,在社會治理層麵與法律的作用近似,從而使得執政黨的路線等同於大眾化的生存基本需求標準。

十,從整個演講中看,郎鹹平具有著強烈的指望明君的人治色彩。通過青天君王的匡扶正義,還中國社會一個月白風清。在共和的條件下,這種道路能夠走多遠,也是令人狐疑的。當然,眾所周知的原因,對於如此問題還是少說為佳。盡管我此時此刻在國外,但不日回國,省得麻煩。

郎鹹平819合肥演講,引起了廣泛的關注。演講當中提出了很多新鮮的問題、觀點、分析和結論,讓中國社會猝不及防,更是讓中國的理論界、學術界、知識界、新聞界好有一番功課要做。但是,我粗粗通讀了演講,發現其中還是有著不少瑕疵,需要得到冷靜而科學的對付。現如今的中國是個亂象頻仍的地界兒,不管是幫忙還是添亂,能夠自圓其說也算是人才了。

2007年8月27日於奧斯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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