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會毀在我們手裏嗎？

漢語會毀在我們手裏嗎？

                                   2007年8月16日

何必

教育部談學外語爭論：勿把母語和外語對立……（略。）

說到這中國人與英語之間的關係，那笑話可就太多啦。（何必注，略。）

……

看到開篇文字，感覺很是有趣。具體打開，看到王登峰的名字，感覺是不是看走了眼：2000年春天，《北京青年報》開展固定的由北京市團市委主導的青年主題教育活動，當年的活動主題叫做“新世紀，新青年”的青年發展論壇。應北京青年報鮑雲帆之邀，我擔任了這次活動報紙宣傳主題詞的撰寫工作。期間，結識了不少相關人士，比如社科院唐鈞、當時還在首都示範大學任教的房寧、後來曾經風光無限然後迅即鋃鐺入獄的中國社科院陸建華等等。其中，就有王登峰，他時任北京大學黨委副書記，教學上則是心理學教授、博士生導師，出入總是帶著幾個漂亮的女學生，並委派一個心理學女博士作為參與主題教育活動的助手。期間，以我堅持不懈的德行樣，自然是少不了二鍋頭伺候，每每喝得暈頭轉向之際，總是會向什麽權威發起挑戰，提一些很不招人待見的問題。雖然王登峰也叫我潘老師，可看他神氣活現的樣子，就知道眼睛裏誰也不夾。

此王登峰是否彼王登峰？上網一搜索，果不其然，還有大量他與那個曾經是助手的女博士合作的心理學著作。不成想，北大副書記現在已經搖身一變成了國家語委副主任兼語言應用管理司長。

我不知道，從心理學到語言學，如此巨大的學科跨度是怎麽完成的；我也不知道，從一個大學教授兼學校行政管理職務，怎麽就會跳躍到了教育部屬下的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這種歸屬本身就很滑稽）一本正經地當起副主任和司長來。雖然說，大學學者擔任衙門職務在中國並不是什麽新鮮事，新任科技部長萬鋼也是同濟大學負責人，新任衛生部長陳竺也是大學科研項目負責人，他們身上的民主黨派乃至無黨派人士的身份，並被媒體別有用心地宣傳作黨外人士入主權力階層的經典事例，借以無中生有地溜須拍馬指向親政路徑變遷，但是，畢竟官產學勾結，表現得也就是如此了。行政權力掌控者、國有企業管理者、高等院校負責人之間位置的同一性，也就表現出中國社會官本位的無處不在和變本加厲。即使無黨派人士入主內閣，充其量也無非是說明了權力毒素正在向全社會蔓延。

而說起這國家語委，我可是有著太多的酸甜苦辣了。

從1997年開始，我就作為一個純粹民間推廣普通話的人士，不斷說服社會上各式各樣的自然人和法人，參與到推廣普通話活動當中來，“掀起”推廣普通話的“熱潮”。

最早是找了個民營企業，被我的巧舌如簧所蠱惑，給我輛車讓我自己開著遍訪北京相關推普專家學者。那時，酷暑難耐，我在北京滿世界轉悠，幾乎訪問遍了相關人士。其中，包括當時還沒有被並入教育部的國家語委裏普通話處長袁鍾瑞和另外一個處長王曉晉（後者的女兒後來成為我在北京電視台一個欄目組的同事），對於普通話、中國各地方言、以及外語對於中國社會生活的影響有了很感性的了解。

然後我又弄了個加拿大華人，熱衷於此事，並聯係到了台灣著名主持人光頭林峰，林光頭對於推廣普通話非常熱心，並認為這是中華民族賴以保持團結統一的最佳途徑，而台獨視力也恰恰是在打著語言牌進行去中國化的活動。

此後，我有找到了又馬來西亞華僑出資興辦的振興中華教育科學基金會，提供場地、辦公條件和費用，展開民間推普工作。

期間，我與國家語委打交道不計其數，無論是電話，還是親自上門，或者與像老袁、以及時任語言司長的楊光在外麵接洽，所有的所有，最終都是因為，民間推普必須要有官方認可，否則寸步難行。而官方認可，說穿了就是語言司的一句話，但是楊光以當時正在進行公務員整編為由，一拖再拖，直到把整個事件都拖黃了，拖到了我辛辛苦苦苦口婆心聯係到的熱心人，最終無一例外都漸行漸遠，使得作為中華民族共同語的普通話推廣，到現在還是牢牢掌握在官方手中，由不得些許民間參與。

陸定一說，一百年不推普也死不了人。這話應該是中國民族共同語推廣的官方基本思路。老袁曾經非常痛心疾首地對我說，推廣普通話是中國唯一被寫進憲法作為國策但卻是全國隻有兩個人在做的荒唐事情。相對於另外一個也同樣被寫進憲法的計劃生育那種落實到縣鄉村一級並由全國計生委高調強製性的作為來說，情形豈止是天壤之別。

韓國1991年出版的作者為李泰衡的《朝鮮語正在韓國消失》一書中指出，韓國商品的商標70%是英文，還有20%是法文、日文、德文或其他國家文字，隻有10%是本國文字。小學生的文具或玩具幾乎是清一色的英文商標。作者寫道：“要建設成發達國家，並不等於要跟在美國後麵亦步亦趨，人人說英語，成為美國的一個衛星村；也不等於要照抄日本的東西，去繁榮‘倭人文化’，踐踏自己的東西。”

這種情況在中國是如何呢？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很喜歡的現在走紅的“三俗”相聲演員郭德綱在其作品裏說：多聽相聲說明你愛國。我們街坊有一孩子，會七八國外國話，什麽英語、日語、韓語、南斯拉夫語、北斯拉夫語、西斯拉夫語……反正跟八國聯軍坐一塊兒對著罵街沒問題!跟他說你聽聽相聲去吧。“不去!聽不懂!”……法律不管我早打死他了！會七八國外國話聽不懂相聲……

人類進入21世紀，語言學依然被列為人類10大問題，而且其位置還有所提前。

從人類由於語言而發生的民族分裂，也昭示出其中的毀滅性問題。列寧對民族性的闡述，部分地使得華沙條約組織最終土崩瓦解。南斯拉夫徹底從人類曆史上小時，捷克斯洛伐克一分為二，蘇聯分崩離析成為十幾個日漸荒疏甚至勢不兩立的共和國……而從西方國家來看，加拿大魁北克法語區一直鬧著要獨立出去，也是語言問題所導致的惡果。

現如今中國人張口閉口就是英語，北京市委府居然還弄出了迎奧運全民學英語這樣令人匪夷所思的舉措，實在讓人搞不明白，如果要國際化，那麽全世界絕不僅僅是英語世界。實際上，現在英語成為事實上的世界語，其背景正是由軍事、經濟、政治、文化霸權的產物，簡言之，是美國在全世界采取單邊主義冷戰思維的貨色。2006年5月2日公布的一項調查再次揭露，美國年輕人對世界地理的知識薄弱。美國國家地理學會委托調查公司訪問510名18歲至24歲的美國年輕人，對於中國，盡管有69%人能指出它在地圖上的位置，但仍有近75%以為中國的母語是英語，半數人認為中國是最大的貨品及服務出口國。

而對此，米國人倒是津津樂道。美國前商務部高官大衛•羅斯科普說得更加明白：“未來世界文化一定要由美國文化來支配。”“如果世界趨於同一種共同的語言，它應當是英語；如果世界趨向共同的電訊、安全和質量標準，那麽，它們應該是美國的標準；如果世界正在由電視、廣播和音樂聯係在一起，節目應該是美國的；如果共同的價值觀念正在形成，它們應該是符合美國人意願的價值觀。”

事實上，中國當局將台灣問題當作是國家核心利益。（對於如此視民族統一作比國民幸福更加重要的國家核心戰略的定位，我一向不以為然。當然，在此不予展開。）實質上，台海之間最為容易達成共識的，就是語言。書同文，（話）語相同，台灣官方語言與普通話之接近，要比大陸內部“書同文（拋開少數民族文字不談）語不同”的狀況還要親近。

王未名從美國給我發來BBC的相關報道。

2007年03月21日 格林尼治標準時間09:30北京時間 17:30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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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將增列多種語言並列“國語”

（何必注，略。）

應該說，去中國化的最佳路線，被台灣當局很清楚地意識到要從語言分野開始做文章。

涉及到推廣普通話，以及中國對英語俗不可耐的亦步亦趨方麵，我寫過太多的文字，也是宣泄我在民間推普上被官方一直壓製的惡劣情緒。於此不贅。

通看全世界，規範民族共同語發音，主權國家都使出了不少力氣。英國BBC設置了專門的民間組織來進行，而法國更是在總統下麵設立了專門委員會，提出“振興法蘭西”的口號，並用了差不多300年時間規範法語發音，並使之成為世界上發音最美的語言，讓法國人在世界上充滿自豪和驕傲。

王登峰說不要將漢語與外語對立，要找到中外語言之間的和諧相處。這種話讓人聽起來很是不解。

當然啦，王登峰作為官僚，注定要對上麵點頭哈腰唯唯諾諾，上麵要建立和諧社會，他敢說個“不”字？

但是，語言之間的和諧應該如何創設？構築語言和諧還僅僅是個開始？

讓我們都耳熟能詳的是，都德《最後一課》裏，法國人對法語的鍾愛癡迷，以及對入侵者所強製性推廣的德語的咬牙切齒，該如何使這兩種語言在當時的條件下達成和諧？

在中國日益成為強政府、弱民間（美國學者福山對於政府與民間強弱的不同格局的分析很是有趣）的基本框架下，依靠委府推廣普通話，包括由委府最高首腦出席2005年在北京舉行的“世界漢語大會”，照樣改變不了政策出不了中南海的事實，更是讓語言這種必須走民間路線的事務，完全成了類似國家語委等衙門緊緊抓住不放並借著其以權謀私的工具和設尋租的地界兒。

看看我們周邊吧，那些稍微有點小白領模樣的人，哪個不著急忙慌地給自己起個英文名字、好行使姓名上的自主權？而這種文化上的殖民心態，從鴉片戰爭之後就一直籠罩在中華民族頭上揮之不去。

隨著中國經濟的高速增長，全世界都在關注中國的一舉一動，學習漢語的人越來越多，但是中國能夠為此做些個什麽呢？按理說，這應該是中國千載難逢的機會，可麵對回歸的香港，提供學習漢語和普通話的教材竟然隻能是佛經！到了現在，麵對國際上巨大的漢語教學需求，13億人口的中國竟然無法派遣出合格的教學人員，教育部、國家語委、國家漢辦不得不通過媒體向全社會招聘外出人員，這種景象，在哪個勞務輸出領域裏出現過？但凡能夠假冒偽劣，貪官汙吏行列裏早就打得頭破血流了，會把如此機會拱手相讓給社會？這種景象，讓我們看到，在舉國上下來不來嘴裏就崩英文單詞之際，卻根本找不到合格的漢語教學人才，無論是官方還是民間。說我們是數典忘祖之輩，過分嗎？說漢語很可能毀在我們手裏，也並非危言聳聽吧？

這種境況很是讓人尷尬吧，很說明，作為漢奸的我們，是如何糟踐祖產的吧。

看看上一任委府首腦要求家人彼此之間都要講英語的情形吧，看看2001年中國申辦奧運會現場，副總理李嵐清、北京市市委書記劉淇等等操著蹩腳至極的英語進行申請那種令人扼腕的尷尬情形吧，看看新任總理履職之初的記者會上就宣傳自己的腦子是computer而不說“電腦”的情形吧，看看舉世罕見的國務院例行新聞發布會都要使用英文翻譯這種可以在與白宮新聞發布會情況進行對比而讓中國人無地自容的製度安排吧……

現如今，大學畢業要過英語等級考試，公務員職位變遷要過英語考試，在自己的國家就業要過英語考試……全世界哪個國家會如此喪權辱國？我們對於那些到中國來工作學習的外國人，會像他們考中國人那樣托福、GRE、IETS……那樣主張主權話語權利？

我的一個中學同學在美國大學做教授，到現在還是堅持自己的中文名字不改，並且由此而獲得了同事的尊敬，才因之而有了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個體詮釋；我的一個大學同學在加拿大大學做教授，每年都要回國到清華大學講授高級投資課程，也堅持用中文授課，他對中國倒是滿懷信心，認為我曠日持久看空唱衰，卻總是沒有兌現，其原因就在於中國政府有的是錢。

有錢？不錯暴發戶都有錢。可除了錢，我們還有什麽？人們常常說，什麽人窮得除了錢之外什麽都沒有了。我們呢？國家有錢並不意味著國民有錢，這在我昨天的稿子裏涉及過了（感謝崔之元將此稿有進行了轉發）。而經濟發展，文化墮落，這不是典型的暴發戶又是什麽？

中國今年的經濟總量就會超越德國而僅次於美國和日本位居全世界第三位，但是中國的語言文字以及文化究竟如何呢？物欲橫流之中，中華民族缺乏最基本的文化自覺，缺乏連朝鮮人都喋喋不休的主體性意識，中國人失去了自己，迷失了自我，整個民族在一條逐漸喪失自主地位的途徑上一往無前踏上不歸之旅。從貪官汙吏開始，上行下效，演繹著全民族的崇洋媚外，麵對對英語霸權背後的美國單邊主義的頂禮膜拜，以及在文化上的妄自菲薄。

王登峰到了國家語委，信誓旦旦要弄什麽語言和諧。我真不知道他在仕途上還能夠折騰到什麽地步，隻是希望，他別比其前任更加殘酷地鎮壓遏止民間推廣普通話的努力。

2007年8月16日於奧斯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