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湯淼運動悲劇詰難奧運金牌

王燕湯淼運動悲劇詰難奧運金牌

                             2007年6月27日

何必

上周節目報道了受傷運動員王燕、湯淼在比賽和訓練中受傷的消息，引起了關於運動員保障的思考……（略。）

記者的建議觀點裏寫道：（略。）

最近，體操運動員王燕在比賽中摔傷，傷到了當時不省人事的程度，雖然時隔近半個月，雙腿有了知覺，但醫生判斷高位截癱的未來恐怕是不可避免的；中國男排主力運動員湯淼在俄羅斯訓練時也摔傷，注定是無法繼續其運動員生涯了。這些個事件，再度將中國的運動管理體製提到了前台。

王燕的受傷，讓人們馬上就聯想到桑蘭。赴美參加世界比賽的桑蘭在賽場上摔傷，一時間成為舉世矚目的事件。桑蘭獲得了美國方麵多達千萬美元的高額補償，並且一再得到赴美醫療的機會。這讓包括現在摔傷的王燕們以自己的遭遇而慨歎，桑蘭是摔對了地方：從對運動員保護和意外傷害救助的層麵看，如果要是摔傷，千萬別摔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祖國，要摔也祈禱能夠摔在萬惡的資本主義和操控國際霸權的美帝國主義那裏。要知道，摔在中國是作為中國運動員人生中最大的不幸，因為，中國本身就是個最大的不幸。

也許，以後的王燕也會有桑蘭傷後麵對公眾那迷人的笑容，但這卻改變不了王燕迄今為止區區最多20萬元人民幣的“優秀運動員保險賠償”，以及此後人生之路上不得不作為一個殘疾人所必須麵對的酸甜苦辣。湯淼也不會再讓我們看到其作為優秀付攻手淩厲的進攻和詭異的戰術變化，旋即就會被我們這個鍾愛遺忘的民族在人們腦海裏存在得一幹二淨。

王燕、湯淼還都是優秀運動員，才能獲得專門屬於這個群體的保險賠償。其他那些達不到優秀的運動員呢？要知道，從運動的規律上說，能夠達到優秀層級的運動員，受傷的幾率要遠遠小於剛剛入門還沒有掌握運動規律和通過千錘百煉的訓練比賽將自我保護意識升華為習慣，換句話說，低級別（非優秀）運動員受傷的可能性遠高於能夠在全國甚至國際上出成績者。那麽，那些非優秀運動員受傷後的情況如何呢？當然是享受不到什麽保險賠償了。通常情況，受傷後隻能自我救助，而到了致殘後的狀況就更加悲慘。

競技運動（我還是不願意使用“體育”這個充滿中國特色的文革式的詞匯）本身是項很殘酷的人類活動。其之所以殘酷，就在於人類對於優勝者的頂禮膜拜，以及對失敗者的不屑一顧。在這個意義上，奧林匹克更高更快更強的精神，一方麵表現為對人類衝破自身體能和意誌品質極限的鼓舞，另一方麵卻也反映出其慘無人道的內涵。對於打破記錄的渴望，讓運動員群體性陷入通過興奮劑來以犧牲全部健康為代價換取獨占鼇頭的間歇性瘋狂。

而競技運動在中國，殘酷就遠非對運動成績追求那麽簡單了。當中國社會步入改革開放的深水區，社會主義精神中對公平、集體主義、福利、保障的價值取向統統讓位於唯利是圖，中國文化當中含蓄操守克製隱忍謙讓等成分被無法無天的自私自利及其所必然出現的自我惡性膨脹取而代之，如此情狀下，競技運動的殘酷就添加上了王燕湯淼們悲劇帶給全社會的萬念俱灰。

在市場化的喧囂中，競技運動也在所謂職業化的道路上勇往直前，卻在全社會眾目睽睽之下，將作為職業化的核心的職業保障釜底抽薪，把職業化活脫脫演變為追逐權力放逐責任的通行把戲。

市場化的精髓是什麽？利益最大化，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按照邊沁—穆勒功利主義的說法就是，個人的利益最大化產生了全社會利益的最大化。伴隨著中國社會的浮躁功利短視和寡廉鮮恥，一夜成名的夢想搖曳在越來越多的同胞的夢境和意象裏。姚明、劉翔、王勵勤等上海男人從娘娘腔搖身一變轉化為中國精神的代言人和民族脊梁骨的骨質增生，更是讓太多的男男女女們看到，比如姚明不僅僅在大洋彼岸以過氣中鋒讓所有教練員為了能夠搭配其戰術組合而抓耳撓腮以免重蹈範甘迪之覆轍從而使姚明能夠繼續賺取大把米國人的鈔票、在中國更是將類似全國勞模、傑出青年等等幾乎所有適應的政治榮譽統攬入懷形成贏家通吃之勢，在資源進一步向越來越少數的人集中的趨勢裏，形成日益險惡的貧富不均。如此權力擴張的加速態勢，自然成就著權杖的風光無限，及其所裹挾的無與倫比的影響力和號召力，驅使著全民族為此肝腦塗地亦步亦趨。為了成名成家可以不擇手段，為了能夠達到人上人的光宗耀祖可以出賣所有的殘存良知。

看看咱那競技運動管理衙門對退役運動員上大學的規定，就知道這就是個地地道道的精英路線。

王燕湯淼們的遭遇，讓人們看到了中國社會的本質。運動員是什麽？是個民族精神的玩偶和道具。中國實行的是傾舉國之力辦奧運，競技運動奧運化，那些不被奧運會所認可的運動項目自然就得不到人財物的支撐，當經濟增長成為統治唯一合法性來源之際，奧運會成績就成為這種合法性的強心針，用大把大把白花花納稅人的銀兩不計後果的投入，換來在奧運會上升起中國國旗奏響中國國歌時瞬間的民族意亂情迷的自摸自慰。

我早就寫過，中國為了每塊奧運會金牌的投入接近7個億人民幣，如此忘乎所以的投入，換來的隻不過是奧運會上那轉瞬即逝的陶醉幻象，如此投入產出是否經過納稅人的準許？作為世界上的競技運動強國的俄羅斯，每塊奧運會金牌投入不過區區千萬人民幣級別，那麽，中國對奧運項目的這種投入通過了什麽合法程序？

如果中國要靠奧運金牌來維持民族團結和社會穩定，那麽這種自欺欺人之舉裏又使多少人像國家長跑隊教練員王德修那樣通過克扣運動員糧餉中飽私囊而先富起來？還有什麽人像中國女足領隊李宇飛那樣占山為王橫行霸道肆無忌憚、酒後衝著女足姑娘汙言穢語、硬是從瑞典弄來個從來都是中國女足手下敗將的多曼斯基來主掌中國隊的行徑根本無法收到任何製約？

每年審計總署的公告裏，國家體育總局都榜上有名，什麽動用財政投入購買商品房了，什麽未經許可進行投資了，但麵對審計結果人家總局死皮賴臉根本不為所動，口是心非照方抓藥，沒有任何官員為違法亂紀承擔責任，讓李金華的審計風暴虎頭蛇尾無疾而終。

現在，國家體育總局又口口聲聲要將運動員傷病納入職業病保險當中。表麵上看，這是對運動員的關愛和保護，可別忘了，這是在納稅人已經向中國競技運動項目經年累月掏出著不堪重負的稅費的情況下，如此，體育總局還在向社會保障伸手要錢，無非是用運動員傷殘作為向納稅人巧立名目強取豪奪的新舉措。

體育總局拿著巨額的財政投入，一來不為運動員在訓練比賽以及其他的工作場所裏所可能遭到的意外傷害進行風險控製，二來不為運動員退役以後的出路做安排，這也體現出與時俱進的中國特色：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過河拆橋卸磨殺驢，根本不會為運動員進行哪怕些微的考慮，連已經頒行12年的勞動法中對體育總局作為資本家的責任和義務都扔到九霄雲外，也算讓咱們充分認識到，運動員在賽場上拚搏，一旦有任何閃失，就會被一腳踢開的現實悲涼，或者功成名就卸甲歸田，卻隻能生不如死的慘淡輝煌。

1980年代初，中國男排苦戰5局贏得勝利，北大學生為此歡欣鼓舞，猴急之中喊出了“振興中華”的口號。這種將競技運動政治化的風尚自此一發而不可收。競技運動場上中國人的表現已經遠遠超越了運動本身，被賦予了太多民族情結和臆想，弱不禁風的民族和搖搖欲墜的社會，對競技運動成績的依賴越來越有著癮君子的路徑。

其實，當我們津津樂道於在奧運會之類的國際賽場上中國運動員又取得了什麽樣令人心癢難撓的出色成績時，是否也能夠想想，這值得嗎？在這歡天喜地的背後，有多少魑魅魍魎的蠅營狗苟甚囂塵上？又有多少運動員被荒棄在路上？更有多少納稅人的錢財被競技運動行政管理衙門用來揮金如土還反過來對納稅人作威作福？

王燕、湯淼不是中國競技運動的第一個犧牲品，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在爛下去的體製當中，我們隻能對著愈演愈烈的悲劇長籲短歎無計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