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慶後:英雄還是流氓?
2007年6月19日
何必
2007年6月18日,已先後在瑞典和美國起訴宗慶後的達能公司,本身也很可能成為被告……(略。)
很熱鬧吧?
娃哈哈與達能那斬不斷理還亂的糾紛,現在有著逐步升級的趨勢。並且,這個衝突引起了國際上的廣泛關注。王未名從美國給我發來BBC的相關報道。
2007年06月06日 格林尼治標準時間18:10北京時間 02:10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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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印文稿 對簿美國 達能娃哈哈翻臉
(何必注,略。)
也就在最近,中國方麵以品質不達標為由,對達能進口到中國的伊雲飲用水進行了封殺。在做這個節目的報道時,我就提醒節目組,不要對此進行任何評論,因為一來,麵對中國產品在全世界遭到越來越廣泛、頻繁、嚴厲的製裁,中國方麵采取報複性措施,是不可避免的,至於選擇哪個品種開刀,那就要看誰是倒黴蛋了;二來,達能與娃哈哈合資紛爭如火如荼,選擇達能進口到中國的產品下手,也可以看作是達能可想而知的命中注定。其中所裹挾的民族主義情緒以及公報私仇的成分很是應該為媒體所提防。
緊接著,王未名又給我發來BBC的相關內容。
2007年06月07日 格林尼治標準時間14:28北京時間 22:28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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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印文稿 宗慶後辭職 達能娃哈哈紛爭加劇
(何必注,略。)
多麽悲壯,多麽驚天動地,多麽可歌可泣。
宗慶後的一舉一動,似乎都帶有民族英雄的光環,閃爍著中國人血脈當中不屈不撓的氣節。
當然啦,選擇辭職的方式,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破釜沉舟,或者破罐子破摔的坐地泡的路數。咱們可以看作是拍案而起,也可以看作拂袖而去。在導演了娃哈哈員工集體上書抗議達能方麵的不軌行徑的鬧劇後,人們看到了民主被肢解剝離並為我所用的現實版本。
看到娃哈哈新聞發言人在公開場合還是畢恭畢敬一口一個“宗總”、就像江湖上接受幫主耳提麵命的下屬一口一個“老大”那般充滿了封建專製色彩;而所謂“宗總越壓越強”是個什麽含義呢?是寧死不屈?是百折不撓?是吃軟不吃硬?在企業合作當中,雙方畢竟有過恩愛媾和,而這本身就意味著充滿了妥協和讓步,怎麽到了現在,就成為你死我活的不共戴天了?“越壓越強”是無商不奸的必要品質?商人唯利是圖盡人皆知,在市場上遠不是依靠強悍就能夠攻城略地的,特別是在為我們耳熟能詳的“戰略夥伴關係”中麵對合作者而言更是如此;同時,個人的風格與唯利是圖的普遍性,究竟哪一個更至關重要?其實,這不過是硬幣的兩麵,也就是浮躁功利短視的時代風尚當中見風使舵的把戲而已。
這不,娃哈哈與達能的官司未了,半路上又殺出了個程咬金,憑借著慷慨激昂的義憤填膺向著達能撲殺過去。
開篇報道也提及,和君創業谘詢集團總裁李肅認為,達能持有七家中國本土知名品牌的大量股權或全部股權,並在相互具有直接競爭關係的各大品牌廠商中占有董事會席位,直接違背了“上市公司同業競爭的商業原則,侵害各家合作方股東的根本利益”。近日有報道稱,光明乳業股東將以達能涉嫌違背證券管理法對其提起訴訟。(何必注,略。)
而當日《新京報》報道,昨天,樂百氏華北大區經理王磊代表樂百氏老員工,向娃哈哈集團公司發出聲援信,表示支持宗慶後和娃哈哈員工爭取權利。(何必注,略。)
《新京報》在其後還配發了相關新聞:針對前日杭州仲裁委員會已正式受理了娃哈哈集團提起的“終止商標轉讓”仲裁申請,以及光明乳業股東以達能違背證券管理法將對其起訴兩新情況,達能公關方麵昨日回應,尚未收到法庭通知。達能方麵表示,關於光明股東的起訴,目前沒有收到法庭的起訴書,達能將尊重和遵守中國當地的法律法規。目前也沒有收到杭州仲裁委員會的通知,因此無法做出評價,一旦收到將按要求準備相關文件。
怎麽樣?夠亂的吧?群情激奮了吧?中國人絕地反攻了吧。要清算達能“妨礙中國經濟安全”等方麵的過失,並表示將“奉陪達能公司,進行一場反對不公平不道德的商業交易、推動國企健康改製、製止違法轉讓商標、維護國家經濟安全的世紀之戰”,何等氣壯山河,何等波瀾壯闊,令人熱血沸騰不能自己。
娃哈哈帶頭挑起了這麽一場“民族品牌保衛戰”,招來了這麽一大幫追隨者,也算是一呼百應前赴後繼爭先恐後一往無前了。
那個什麽谘詢公司趕來湊熱鬧,也算是公益訴訟了?可什麽是中國經濟安全呢?查遍所有文件,並沒有找到對此的相關界定。這不能不讓人想到,當初商務部製定有關外資收購中國境內企業的條例時,人們發現最終出台的文件不過是一個語焉不詳可操作性基本不存在的花架子,而太多的概念都是根本無法從法律上進行定義的,比如外資的惡意收購,這個惡意該怎麽界定?
同樣,不公平不道德的商業交易,又該如何判斷?是否公平,該由何來評估?達能之所以選擇在瑞典和美國進行對娃哈哈的訴訟,也昭示出對中國司法公正的信任度,而娃哈哈選擇向其企業所在地(當然也就是作為當地財稅大戶和“支柱性”企業以及地方是擁有的全國性知名品牌而收到格外關照和特殊保護)的杭州向達能提起仲裁申請,也表現出令人意亂神迷的色厲內荏外強中幹。
也是在6月19日,《東方早報》刊載了現在越來越紅火的商務部研究院研究員的評論。
梅新育:宗慶後的失誤還是由他自己埋單吧
(何必注,略。)
評論中提及一個非常重要的環節,那就是宗慶後當初為什麽要答應達能方麵的不合理要求(姑且如此表述)?“娃哈哈本是一個國有全資公司,宗慶後在引進外資之後,一步步提高了自己和家族的股權比例,設立了眾多與本公司同業競爭的私人公司,充分暴露了當前中國企業管理層職業操守之低下,而且其中有那麽多是無需承擔信息披露義務的離岸公司,宗慶後及其家族究竟是想隱瞞什麽呢?”通過與達能的合資,完成對國有資產的占有,然後試圖將合資公司一腳踢開,美化私有化的收官之戰。
這也應該算是不折不扣的流氓行徑了吧。
那麽,當娃哈哈與達能鬧得不可開交並引來了越來越多打著民族企業旗號的主兒推波助瀾之際,誰又該對宗慶後對國有資產的處置情況進行甄別和問責呢?
宗慶後在其公開信裏說,以前他害怕打官司。這話我倒是相信。為什麽?別忘了宗慶後的政治身份是什麽?全國人大代表!那是什麽樣的地界兒?至少在表麵上是中國最高權力機構,掌管中國的立法權。
而宗慶後幹的最為漂亮的事也讓人記憶猶新。1990年代中期,《北京青年報》針對娃哈哈做了負麵報道,人家宗慶後怎麽辦的?找到時任國務院總理的李鵬,就像現在悉數達能十大罪狀那般計算北青報的罪惡,而李鵬則氣勢洶洶責令查辦北青報,導致當時報社的社長和總編被拿下,成為官方與企業協作謀殺新聞的經典案例。
所以說,宗慶後習慣於權力運作,而不是打官司。
內戰內行,外戰外行。現如今,宗慶後麵對達能,無法使出對付北青報的伎倆,而且不得不“斯德格爾摩見”,於是就祭出了民族的大旗。
現如今,中國民族是個太讓人心癢難撓的意念了。套用歌德《新美露茜娜》中的那句傳世話語,“我們是在世界上最古老的民族。這當然是我們的光榮,但也給我們帶來了很大的災難。”但凡什麽事,一旦上升到了民族層麵,馬上就失去了其原本的底色。宗慶後打出民族品牌的套路,一下子就淡化甚至抹去了其將國有資產家族化的行徑及其意味,而偷梁換柱成為中外對抗的民族紛爭。
朱厚澤認為,其實,中國民族的心,有些是早給我們的聖君賢相武將幫閑之輩征服了的。(轉引自《西方美學史》第57頁)我們的民族內涵又何嚐不是被當代利益集團所把持、注解和綁架的呢?
這種將單純的企業經營行為上升到民族生死攸關層麵的舉措並不新鮮。想當年,牟其中就是個中老手,南德集團在海外得著便宜賣乖,一旦有了閃失就拿民族說事;此後TCL的李東生在收購阿爾卡特失敗後,又與法國湯姆遜的合作中敗走麥城,其中國企業全球化的戰略潰不成軍,也要拿著民族利益閃爍其辭。
換言之,民族利益已經成了腦滿腸肥的中國資本家們搖唇鼓舌混淆視聽的看家寶,一旦在與海外市場主體合作不睦甚至勢不兩立之後,就會打出中國人受欺負的底牌,用公共利益的名義維護一己之私。
國歌裏怎麽說來著?“中華民族到了最危急的時候”,這種危在旦夕的詞句無時不刻都被中國人在全世界傳誦著,並且形成了深刻的民族心理烙印。煽動民族情緒,成為轉移社會視線回避社會矛盾的不二法寶,更為宗慶後們所駕輕就熟,本著流氓心態,妖言惑眾,利用國人脆弱的民族情結、以及日益加重的不滿心理,將企業內部糾紛擴大化為民族品牌保衛戰,並極力掩蓋充其量不過是家族資產爭奪戰的真實麵目,這種用心也算歹毒了。
民族,有多少倒行逆施假汝之名橫行霸道,又有多少男盜女娼假汝之名無惡不作?
現如今,宗慶後又大喊大叫著民族利益之際,我們是不是該警醒,別被流氓忽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