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悲觀時事

潘曉來信的作者之一。老麽哢嚓眼的。不迎合不爭論,不自以為是否定其他,不以為掌握真理,隻是口無遮攔唧唧歪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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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收視電視節目是這樣產生的

(2023-01-02 23:56:53) 下一個

高收視電視節目是這樣產生的

                               2006年6月18日

何必

“尋找真知灼見,探訪內在規律。這裏是我們的《城市》。”2006年6月18日,北京電視台《城市》節目繼續用這種口號式的開始語,從主持人在演播室的念叨中,展開了一場新的節目。這個節目的名稱是《一場遊戲引發的婚外情》。然後,主持人繼續按照節目文稿進行著所謂的尋找和探訪。“婚外情,第三者,紅杏出牆,對於成家的人來說是非常敏感的字眼。……從今年的4月12號到現在,有一個家庭的婚外情事件在網絡上炒得火熱,被稱為今年最大的網絡事件,甚至還引起了國際媒體的關注,至今熱度不減。這是怎麽回事兒呢?”接下來,對該事件進行了頗為細致的介紹。“事情的起因要從今年4月12日網絡上的一篇文章說起。文章題目叫《一個讓你更珍惜愛人的理由》。丈夫非常痛心地描述了自己的妻子出軌的過程。……事件裏的妻子網名叫‘幽月兒’,第三者是一個大學生,網名叫‘銅須’。這種事情涉及家庭的隱私和作為一個丈夫的名譽,但是這位丈夫不但公布了自己的隱私,甚至文章裏還有很多露骨的細節描述。……魔獸世界,美國的一個網絡遊戲。簡單說來就是一群玩家相互配合共同完成一項任務,這位丈夫和妻子,都是遊戲組織的成員,那位大學生銅須是組織首領。由於妻子工作不是很順心,這位丈夫讓妻子辭職在家,還教會她這個網絡遊戲排遣寂寞。……然而妻子開始沉迷網絡遊戲,並且在一次網友聚會中見到了首領銅須,酒醉之後妻子幽月兒和銅須發生了一夜情。……丈夫偶然從妻子的QQ聊天記錄裏發現了妻子的私情。丈夫盛怒之下叫醒妻子對質,妻子跪地認錯,表示從此和那個大學生一刀兩斷。念及夫妻6年的感情,丈夫原諒了她。然而,丈夫一次出差回來再次看到妻子和銅須的聊天記錄,眼前的文字讓他勃然大怒。……看到妻子的再次背叛,丈夫盛怒加上絕望,寫下了這篇文章,發布在了他們遊戲團體內部的論壇上,試圖通過玩家們輿論的壓力,讓他們的首領銅須從此住手,別再幹擾自己的家庭。……丈夫充滿痛苦和憤怒的詞語深深打動了網友,大家在網上痛罵他的妻子和那位大學生。……事情的發展遠不僅僅如此。文章在內部論壇發表的第二天,它就被轉載到新浪、貓撲、天涯等等大型網站,短短幾小時就有10幾萬人看到了這篇文章,24小時之後幾乎全國的網友都知道了這件事情。……由於新浪貓撲天涯等等網站每天都有上億次的點擊量,這個事件幾乎炸了鍋。網友們紛紛發表留言譴責當事人,光是在新浪網上的留言就達到10多萬條。網友們還根據幽月兒和銅須的聊天記錄中涉及的生理方麵非常隱私的內容,給他們各自起了一個非常不雅的外號,並且從此成為二人的代名詞。……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丈夫已經無法控製,他和他的自己幽月兒都承受著極大的壓力,據說她的妻子體重從100多斤銳減到80多斤,精神極度抑鬱。也許是心痛妻子,也許是不願矛盾激化,他通知貓撲網站撤下自己的貼子,並且又發了另外一篇文章《讓生活繼續》。……網友們憤怒的洪水被徹底打開了閘門,傾瀉而出。盡管丈夫勸大家放過自己的妻子和那個第三者,但是網友們的情緒似乎已經失控。這時候電腦黑客出動了,他們開始通過種種蛛絲馬跡追查銅須的真實身份。……在眾多電腦高手的努力之下,銅須,這個網上的虛擬人物,被徹底暴露在現實的陽光之下。他的求職簡曆、手機號碼、所在學校班級、家庭電話號碼和住址都被公布出來,甚至他本人的照片。網友們仍然不依不饒,聯合發出了‘江湖追殺令’,呼籲全社會封殺銅須,也就是河北省某大學的在校學生鄭某。……網絡上的虛擬聲討變成了現實中的封殺,甚至有人天天給鄭某的家、學校打電話進行威脅謾罵。……學校對鄭某沒有做出什麽處理,但是鄭某悄悄地離開了學校失蹤了。幾天之後,大型社區網站貓撲網接到一個神秘的電話。他自稱是鄭某的代理人。……貓撲網尊重了鄭某的個人意見,把他的視頻首次公布在網上。然而鄭某在視頻中的說辭讓網友們非常意外。……鄭某一方麵否認自己曾經做過那件事情,還向全國網民發出抗議。……鄭某的視頻再一次在網絡上引起震動,網友們將信將疑,但是網上攻擊的火力明顯減弱。然而不到一天,一直沒有露麵的女主角幽月兒也在網上發布了一個貼子,承認了自己的出軌行為。……女主角除了承認自己出軌,也對網友們發出了憤怒的責問。……男女主角的出現再一次震動了網絡,他們的發言讓網上一邊倒的討伐言論開始出現分歧,同情的聲音出現了。……這件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演變成網絡暴力和婚外情應該怎麽懲罰的爭論。……由於事件當事人被網友窮追猛打,在現實生活中也受到惡劣的影響,有人開始對網友的這種行為表示了質疑。……但是這種聲音馬上遭到反對。……網上的爭論開始蔓延到現實之中,各大媒體紛紛關注這起網絡事件,甚至有海外媒體評論,稱中國網民重道德輕法律。……事件的女主角同樣也表示出了自己的憤怒。‘我們是一個法製的社會,如果你們確實如此義憤,為什麽不用合法的方式,而要通過惡毒的語言和非法的揭露隱私來打擊我呢?難道這就是你們衛道士們所謂的正義?’……當事人在發布自己的觀點之後永遠地沉默了,但是這場網絡上的道德大戰如今還在繼續,網上仍然是板兒磚橫飛,唾沫四濺。……”

……

怎麽樣?夠新奇刺激的吧!

從新聞角度看,這樣的題材具備了太多的吸引眼球從而完成收視率任務的元素了:情節上的一波三折、故事敘述上的令人期待、主人公的秘而不宣未曾露麵、女主人公的紅杏出牆、周遭的謾罵誹謗威脅、高科技對正義的維護、偷情男女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其實,行文中的漏洞是顯而易見的。比如,“短短幾小時就有10幾萬人看到了這篇文章,24小時之後幾乎全國的網友都知道了這件事情”,這句話分明是在誇大其詞,非常不嚴謹,什麽叫網友?什麽叫幾乎全國的網友都知道了?如果幾小時有10幾萬人看到,24小時後就將中國一億多網民涵蓋進去?到現在究竟有多少上網者知道此事?“幾乎”是個典型的中國人模糊思維和表述的手法,與日常媒體中總是語焉不詳的“極個別”、“一小撮”、“大多數”、“廣大”等等說辭異曲同工,而如此文字恰恰是或者別有用心為意識形態走狗尋求心理支撐、或者是媒體人偷奸耍滑不肯做實證工作的具備表現。而如果偷梁換柱在“網友”和“網民”的區別這種概念之爭上,完全是一種混淆視聽的手法。

當初,這個題材被確定為選題時,負責這個節目的主編就與我商討過如此題材該如何處理、或者說節目的方向應該向著什麽樣的方向去。

我大致聽了事情的前前後後,然後分析到,如果僅僅局限於第三者插足的報道上,很容易落入俗套,而且難有新意,與街頭上的那些專門采用花裏胡梢的標題來揭密男女床底之歡的無聊小報同流合汙;特別是給節目以分析偷情過程給觀眾帶來設身處地那種心理學上所謂投射快感(就如同看黃色作品時自己的生理反應一樣)換取觀眾接受的惡俗手法之嫌。按照筆者的電視節目製作原則,注定還是要維係某種底線,不可能為所欲為地到了類似暴露身體來取悅於人的地步。

並且,從一個單集(20分鍾時長中完成一個完整的敘述)電視節目中,主題顯然應該集中,不可能采取雙主題的思路,也就是說,如果第三者插足不應該被當作是節目著眼點和歸宿的話,當然應該有另外的視角來解析如斯。

拿什麽來當作主題和節目方向呢?網絡暴力。

自從故事中的丈夫將這件事放到網上去(姑且不論如此作為在道德上是否應該受到審判、以及這位丈夫作為該網絡事件的始作俑者是否該為至今事件中包括他自己在內的所有當事人所遭受的傷害承擔什麽樣的道義乃至法律責任)之後,就陷入了一種任何一方都無能為力的局麵,即使是這位丈夫後來采取掛出免戰牌的方式,請求“網友”們網開一麵手下留情,可事情的發展已經失去了控製,這種發生在真實情景當中的真人真事,自始至終貫穿著目前中國社會最為薄弱而敏感的領域,並且非常具有弗洛伊德主義的色彩,在人作為人的本能的性以及魯迅所謂有關聯想的驅使下,借助互聯網迅速蔓延傳播擴展著,成全了“網友”窺視他人隱私並且利用虛擬身份的可以不負責任地無法無天的法製狀況,完成每個參與者心中對於他人命運的擺布的權力欲望的發泄(就像恩格斯筆下英國工人階級家裏都要養條狗來滿足每個人的支配欲望),以及在權力對於權利悍然而越來越擴大的蠶食中弱勢群體中每個分子心底裏充當道德乃至世界秩序審判者並決定事件和各自生存環境質量和走向的虛幻權力的追逐和影子(現實中不存在而僅存於理論甚至想象之中)主宰。

筆者對於網絡也算深有體會。算起來,正經上網還是2000年中華英才網給筆者開了全國第一個在線解答“網友”求職擇業過程中問題並實時互動的“老潘信箱”才開始的。那時,像剛剛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那般,就感覺這網絡實在是不得了,特征於自由、開放、平等、快捷、虛擬和互動(這在當時做出如此歸結也算是為數不多者了),而且也充分體會到了在互聯網上的亞文化表現。

此後,隨著在網絡上碰到各式各樣的人,太知道網絡語言是什麽檔次了。那些如果換了在線下也許對總是蓬頭垢麵不修邊幅而且身高接近190公分還算是身強體壯動輒汙言穢語的我恐怕早就畢恭畢敬免得遭遇暴捶的男女們,在網絡上卻可以說不上三句話就祖宗八輩地開罵,而且一直衝著“砍襠”直眉瞪眼,別的什麽都不會說,隻能是對著下半身開練,而且與我那種現實中他媽的、傻屄之類的汙言穢語不同的是,所有罵人都隻是衝著對方的母親。

開始時,我對此還是怒不可遏,也針鋒相對地與對方比試著看誰能更加不堪入耳,但沒幾天就知道,我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這並不是因為我罵人的水平不行,而是因為我沒有對方那種精力,那種以罵人當作生活方式和唯一排解途徑的境界。

到後來,我索性對於這種謾罵威脅不理不睬,任憑對方如何我都置若罔聞。

即使是在我充任節目策劃的《首都經濟報道》的欄目組的博客上,也有一些人對我進行大罵,對此我從來不給予任何回複。為什麽?這不是個可以尋求真理或是辨明真偽的地方,隻是個在當今中國社會中普遍心理陰暗的大背景當中每個人發泄解悶兒舒筋活血的垃圾場。也許是平素裏禮尚往來的同事、也許是素不相識的觀眾,以虛假的身份在網絡上進行人身攻擊,又決然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不像老潘我,在節目設計當中口無遮攔敢作敢為,寫點子什麽都敢於堂堂正正地站出來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隻是偷雞摸狗地取個充滿自慰式的自我價值實現味道的假名字上來猥瑣地罵。如此貨色,理丫挺的作甚?

不信,上網到那些論壇上看看,隨便哪個論壇當中都有動不動就爹娘祖宗地罵人的,特別是針對一些類似對日關係、台獨、城市是否該限製外來人口等敏感話題,根本不會容忍不同觀點的出現,以至於現實當中,很多研究這些領域的學者不敢發表意見,一旦有閃失就成為眾誌成城的眾矢之的,網絡黑客們完全可以偵查出當事人恨不得祖宗三代的蛛絲馬跡並公諸於眾,鬧得原本應該是理性、冷靜、客觀、公正的討論迅速墮入充滿民粹主義狂熱、淺表上社會正義的喧囂和在愛國主義虛偽名義下對他人權利赤裸裸的侵害與剝奪。

任何問題要是拿到網絡上去討論,當事人首先要進行準備的,必須是強有力的應激反應能力,具體說來,就是抗打擊能力,能夠麵對五花八門無奇不有的謾罵與中傷充耳不聞,麵對網絡上把自己的父母親友全部扒光並進行各種慘無人道行徑視若無睹。

這就是中國互聯網真實的情境。

網絡暴力現在已經是個巨大的社會問題,並且由於互聯網的普及而對社會生活產生著日益深遠的影響。從媒體報道上看,由於網絡內容而引發的惡性案件比比皆是而且愈演愈烈。不管是第三者事件,還是馬立誠“對日關係新思維”(說到他,昨天——6月17日,在博克中國舉辦的有關勞動合同法的專欄作家研討會上,我又見到他,而且還是他記得上次我們見麵和主題談話是在1988年而不是我記憶中的動亂之後),或者其他什麽由頭,都可以迅即演變成為一個民族的集體討伐,一個來自虛擬世界中對真實當事人的聯合絞殺,一個所有人都躲在假麵具之後對一個權利主體的不止是看客更是萬眾一心的屠戮。

該認真麵對網絡暴力了。如果聽之任之,我們很可能就會毀在這個虛擬而快捷的世界裏,所謂的法製、倫常、公平、正義,在網絡暴力的麵前不過都是不堪一擊的玩具,現實中,還沒有什麽可以與網絡上轉瞬間匯集幾十萬人共同湧向什麽目的地的力量相比擬;同時,網絡作為現代化的傳播工具,也集合著虛擬狀態下消解責任後所有參與者的無法無天的行徑和心態,形成了浩蕩的排天濁浪,影響著現實生活中每個人的價值判斷和行為選擇。

如果我們的民族理性轉化為網絡上用口水、下半身和祖宗八輩為表現方式的與時俱進,這應該不是中華民族的幸運吧。

這網絡暴力可不可以討論?應不應該討論?在一個號稱是主流媒體的電視節目中,應該如何應對?具體到這個節目所觸及的題材,如果將網絡暴力作為彈著點,應該是節目的方向吧?

可是,播出的節目依然自以為是地成為了一個低俗的對於紅杏出牆過程的描述以及“網友”們捍衛社會正義弘揚道德行為的舉辦。

節目最後,主持人在演播室裏結束作:

“這次網上的道德大戰至今硝煙不散,這件事給我們兩個思考,第一,網上的窮追猛打是不是應該蔓延到現實當中,以這種侵犯他人隱私甚至人身威脅的方式來出氣,這是不是一種網絡暴力,對於網絡暴力從法律上該如何界定呢?第二,對於道德的維護我們到底應該采取什麽方式。我們知道,人類在古代甚至近代對於偷情的懲罰非常嚴厲,有的用石頭把女人活活砸死,有的把人關到籠子裏淹死,有的遊街示眾。隨著人類文明的進步,對於婚外情從法律上的懲罰早已不再那麽野蠻,有的甚至不負法律責任。但是婚外情對於家庭的破壞並沒有絲毫的減輕,有一個統計三分之一的離婚案件都和婚外情有關。眾網民對當事人的討伐實際上表達的是對第三者的憤怒,對道德遭到踐踏的痛心,甚至從婚外情延伸到對全民道德品質的爭論。法律規範人們的行為,道德規範人們的思想,如果人們在爭論中把曾經受到踐踏的道德規範重新樹立,這場道德大戰大家才算沒有白打。”

節目播出前該文稿發給了我。我拜讀後立即回複給發件人及其群發的主持人、製片人、策劃、配音,開宗明義地闡明了我的觀點:

此文看過。

感覺結論似乎有些偏頗。

如今,網絡暴力已經是個地地道道的事實,動輒就在網絡上破口大罵,說不上兩句話就衝著下半身,而且連對方祖宗八輩都給捎帶上,這應該就節目要關注的主體內容。

特別是,當網絡暴力演繹並深化為現實之中對於他人生活以及尊嚴赤裸裸的侵害時,節目的立場就必須應該明確,而不是如此含糊其詞地表示這種網絡行為也許是有價值的。

到底應該將如此事件看作是道德的回歸還是在虛擬世界中人性中非常醜惡一麵的展現?通過網絡可以獲得道德的清算和整肅,這聽起來很滑稽:現實生活中的道德尚且如此,當網絡上都被假麵具遮蓋起來後,竟然能夠將道德規範重新樹立,這也似乎很天方夜譚。

問題還在於,網絡上那些看客們如果僅僅是看,倒也罷了;可他們卻利用技術暗中獲取並公開了當事人的隱私,而且還對當事人進行了曠日持久的攻擊、威脅、謾罵、詆毀和侵害,這種行為,在法律上已經構成了犯罪。如果節目對此都不涉及,那麽會有些問題。

這是個基本立場問題,節目千萬不可在如此是非問題上有閃失。

建議調整。

但是,這種建議沒有任何作用。節目還是按照如此模樣播出了。

如果老潘的陰謀得逞,最後那段主持人演播室說辭也就不複存在了。也正因此,我才沒有針對那段話提出什麽具體的修改建議。

自從該節目今年初麵世以來,從表麵上看,收視率表現差強人意,震蕩幅度大,可總是有著冒泡飄紅之際,這也掩蓋了大量的問題。

節目製片人曾經當著我對列位主編以央求的口吻到,老潘還是對節目很上心的,希望大家在文稿完成之後能夠給我看看。

這種說辭,我很是嗤之以鼻。

從節目上說,這原本應該是個管理程序問題,而不是個麵子問題。缺乏製度建設而隻是憑借著人際關係,這種資源動員方式是非常有問題的。

以我的自尊心,根本犯不上去求著什麽人把稿子給我看。不給我那更是省了我的事。說穿了,愛他娘的給不給,不給我鬧得個寬心。

從節目質量上說,節目的好與壞與我的關係並不直接。即使是被當作萬惡之首的收視率壓力,也與我無關。如此,如果不是責任感的驅使,我更會選擇不作為。雖然眾所周知老潘在攻於心計方麵很是稚嫩,或者說快人快語言無不盡,但畢竟沒有人願意接受負麵說辭,特別是在缺乏製度安排的情況下,如果牽涉到修改文本甚至畫麵編輯過程,就更會顯得多餘了。其實,在目前的中國電視界,電視策劃一直就是個非常尷尬的角色,是在現行組織體係裏很獨特的一個崗位,很大程度上就是首當其衝被邊緣化的貨色,在比如到底是對編導還是主編還是製片人負責的定位上都含混模糊,實質上體現著中國對於智力勞動心底裏的蔑視。

所以,最終節目還是在糾纏第三者插足和女子婚外情上喋喋不休。到最後隻是一句網絡暴力的詢問草草了事。

我不是說這個事件當中的主要當事人沒有過錯。婚姻神聖性的破壞當然是應該得到譴責的。但問題是,現如今演變到了集體殺人的程度,強弱地位發生了本質性的變化,注意力顯然就不應該停留在主要當事人之間的定紛止爭的層麵了。

想想看,那個妻子的體重在事情發生後短短時間裏下降了40斤,那是什麽樣的摧殘?這是節目作者的所謂道德大戰?這種道德是誰的道德?道德的底線是什麽?如果一個人被摧殘成了這副模樣,摧殘方還被電視節目製作者稱之為道德維護,那麽是不是該懷疑電視節目製作者的道德水平了?如果道德的全部表現就在於把一個紅杏出牆的女子毀掉的話,那麽這種道德的反動也應該是無可置疑的了。

進一步,顯而易見的是,這件事已經遠遠不光是停留在網絡上,而是對包括丈夫、妻子和第三者在內所有主要當事人現實當中的影響,因此性質也就從網絡暴力擴展到了現實當中,因此涉及到了現實生活中法律調整的範圍之內。

憑借著互聯網的技術,在假麵具的保護下,成千上萬幸災樂禍甚至恨人不死者齊心協力對幾個暴露在現實中光天化日之下的人進行討伐、謾罵、追殺、恐嚇、株連……這是一副什麽樣的情景?這是一副什麽樣的民族心態?這是一副什麽樣的慘絕人寰?這是一副什麽樣的與時俱進?

還記得節目最後主持人那句話中怎麽說的嗎?“法律規範人們的行為,道德規範人們的思想”!

還記得該節目宣傳片裏製片人怎麽說的嗎?“觀點影響社會,調查支撐觀點,然後我們大家共同思想”。

還記得節目開始主持人那句套話嗎?“尋找真知灼見,探訪內在規律”。

可受過哪怕是中學程度教育的人都會知道,道德是幹什麽的?是用來規範人們行為的!節目製作者哪怕隨便翻開一本辭典,也會知道,道德從來就不是規範人們思想的。

而且,思想是不可能被規範的。既便是在毛澤東時代,思想的紛爭也從來沒有停止過。(我還記得當時被稱之為中國四大金剛中唯一一個不戴眼鏡的金觀濤給我的他在文化大革命中寫的一句話:“雖然我們的肉體被禁錮在樊籠之中,但決不能禁止我們的思想在太空中遨遊”。)雖然我們與時俱進到了現在,當局還是來不來就要“統一思想”,可人們的所思所想恰恰是這個世界最豐富多彩的,並構成了這個世界發展的原動力。

怎麽到了該節目裏,道德就搖身一變,成了規範人們思想的了呢?如此天大的笑話,也算是“我們大家共同思想”的基礎?也算是節目所尋找的“真知灼見”?這種常識性的謬誤,如果私下裏說說也就看作是貽笑大方的玩笑或無知罷了,可放到這麽個號稱要用觀點影響社會的的節目裏一本正經堂而皇之地對社會發布,真是佩服無知者無畏,佩服我們的主流媒體對如此荒誕不經的誤人子弟的說辭和小兒科層麵上的錯誤也大規模傳播,佩服節目製作者連起碼的知識都不具備就敢於對法律和道德的功用進行宣傳而不是揚長避短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的不恥下問,並且一意孤行地捍衛自己的孤陋寡聞、偏見和滑稽,還為此而沾沾自喜。

這就是在製作者知識儲備狀態下和敢作敢為勇氣中產生的電視節目。

可這還是攔不住節目製作者們的自以為是,常常將一些建議當作耳旁風乃至惡意搗亂。如此境況裏,我注定會選擇越來越不作為,即使節目再弄出什麽荒唐來,應該不是我的責任。從職業道德上說,這種道德環境的垃圾化,勢必產生出越來越多的垃圾作品,這當然是在所難免的。

而更為麻煩的是,在媒體壟斷的局麵裏,公共媒體所傳播的信息通常會給社會傳遞著誘導性思想,也許會被社會當作是官方語言,或者是意識形態說辭。這種對於公眾的誤導、以及對輿論環境的汙染,誰又能對此興師問罪呢?就算是天天在該節目辦公室裏遊蕩的我,不也照樣對此無能為力?

我想想有時也真該顧影自憐。被邊緣化的曆程徹頭徹尾伴隨了我的一生。

如果這種節目能夠獲得高收視,該讓我們如何感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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