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品拜物教背後的淒涼

奢侈品拜物教背後的淒涼

                                   2007年1月16日

何必

IT電子類的產品按理說是最容易貶值的，可有這麽一披商品卻偏偏希望能變成收藏品，不僅鑲金而且帶鑽，價格從數千元到數百萬元……（略。）

這是該節目今年元旦擴版後，增加的一個叫做“發現北京”的板塊。內容主要是搜尋北京城裏麵各種鮮為人知的地方及其所擁有的或者古色古香或者花樣翻新或者大塊朵頤或者頓開茅塞的物件，並通過欄目記者現場出鏡的方式，獲得獨家性，以節目的形式在社會上進行傳播。此前一些節目中，盡是節目組裏那個著名的胖墩墩的曲勃（節目中通常都稱之為“小胖”）到處吃喝，我看到小胖就和他打趣說他那麽胖再吃會有麻煩，他回敬說他可以和我換換，我去吃喝他來做策劃。

現在這個節目則是另外一個套路，目光盯在了IT領域的奢侈品。

（何必注，略。）

看了這樣的消息，我就想起別人給我發來的黃色段子：美國，一穿裙子的婦女不小心從樓上頭朝下掉進垃圾桶，這時走過一中國男人，掰開婦人的腿看了半天，歎曰“美國人太奢侈了，這在中國起碼還能用十年”。

不知道那豪華指數是由誰、通過什麽方式怎麽測算出來的，更無心關注這種豪華指數是否準確科學客觀公正令人信服。看上去，豪華指數從三星起步，最高居然能夠達到十星。以我井底之蛙的見識和空洞無物的想象力，實在想不出來，到了中國人十全十美的計數程式，十星後還會怎麽著。

去年我的稿子裏就引用過來自高盛的關於中國奢侈品市場的研究報告，報告認為，除私人飛機、豪華遊艇外，2004年中國奢侈品消費額已經達到60億美元，在全球奢侈品消費中的份額已增長至12%，為世界第三大奢侈品消費國。（何必注，略。）

我也提及，這種奢華喧鬧，在社會主義名義下，顯得很耐人尋味。甘陽認為，在中國，隻有首先堅持社會主義理念和價值，自由的理念和價值才能真正建立，如果放棄社會主義，自由在中國就很可能成為少數人的自由、富人的自由、老板的自由，而不是最大多數勞動者的自由。同時，隻有在堅持中國文明自主性的前提下，自由才可能真正在中國生根，否則所謂自由很可能隻是買辦主義、半殖民地主義和自我奴化的別名。

其實，中國進入如此奢靡境地才用了幾許時光？1985年6月《文摘報》刊發張士楚的文章分析當時的中國文化傳統與現代化的十個衝突：1•建立網絡型社會結構的要求與傳統文化中大一統觀念的傳統；2•貫穿於網絡型社會結構之中的平等原則同中國傳統文化中貴賤等級原則的傳統；3•法治－人治；4•現代民主製與家長宗法製觀念；5•個性全麵發展與共性至上的群體原則；6•創造需求與保守心理；7•開放與封閉；8•競爭與中庸信條；9•物質利益原則與倫理中心原則；10•社會消費需要和傳統文化中崇儉反奢原則的衝突。

現在看來，這些衝突依然存在。不僅如此，社會衝突相較之20年前更為尖銳激烈複雜廣泛。無論從1978年改革開放算起，還是從1992年確立所謂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算起，短短這些個年頭當中，中國社會的分裂就迅速完成，並且就像高標號風幹水泥那樣迅速固化，形成牢不可破的社會人群界限，底層人通過各種努力經由向上通道的路徑基本被阻塞，而所謂中國社會當中500家庭主掌全中國的現實權力分布格局也木已成舟，並指點江山運籌帷幄著千軍萬馬。

值時，對於如此豪華奢侈品的頌揚，在媒體上也不絕於耳。總是能夠看到，各式各樣的天價產品和服務登台亮相。其背後，人們驚異地發現，如果把現在高層倡導並極力推行的“八榮八恥”中全部主語在榮恥方麵對調，恰恰是中國社會現實的真實生動的寫照。（以危害祖國為榮、以熱愛祖國為恥，以背離人民為榮、以服務人民為恥，以愚昧無知為榮、以崇尚科學為恥，以好逸惡勞為榮、以辛勤勞動為恥，以損人利己為榮、以團結互助為恥，以見利忘義為榮、以誠實守信為恥，以違法亂紀為榮、以遵紀守法為恥，以驕奢淫逸為榮、以艱苦奮鬥為恥。）

馬克思在《資本論》中也關注過這種社會風尚。他援引1865年12月14日《晨星報》布萊特之文：“請看看他們的財富，他們的豪華，他們的奢侈。請看看他們的疲倦－－因為他們也有疲倦的時候，但這是享樂後的疲倦，－－請看看他們如何到處遊蕩，似乎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尋求新的歡樂。”（卷3，712頁）

看著節目裏展現的那些精美豪華奢靡讓人眼花繚亂意亂神秘的物件，浮想聯翩心潮澎湃，更是自愧弗如心灰意冷。麵對如此五光十色珠光寶氣的家什，很多而且會越來越多的國民會感覺除了饞涎欲滴之外隻能可望不可及，一輩子都不會與那些貨色沾邊兒，進而倍感自身生活質量的寒酸低劣。

還是應該說三道四。19世紀英國政治家威廉•格拉德斯怎麽說來著？通遲來的正義為非正義（justice delayed, justice denied）？對於可憐的中國國民而言，正義本身就是個最難以獲取的奢侈品，別說早來，到現如今不還是望穿秋水不出來？紀伯倫怎麽用詩來烘托人類情感？“和你一起笑過的人，你也許會忘記；但和你一起哭過的人，你一定難以忘懷。”麵對如此生存環境，我們除了一起哭，還能怎麽著？

現在經常能夠看到，各色人等來不來就說什麽過度宣揚仇富心理不利於建設和諧社會。《北京青年報》載文呼籲，別刻意激起窮人“仇富”的漣漪，並且認為，如果從構建當今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角度出發，首先應當從治理產生仇富心態的土壤開始，先從“先富者”著手，使其守法、負責。其次就是采取相應政策，改善和完善分配製度，逐步縮小貧富差距。這些，正是當前建設和諧社會的基本出發點。在這種前提和背景下，也要防止有意和無意的仇富情緒的蔓延和擴散。

其實，按照市場經濟的路數，有多少錢辦多少事，這是天經地義的。富人過富人的日子，窮人過窮人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別總是像我這樣怨天尤人，而應該知足常樂安貧樂道，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時不時要想著普天下還有2/3的受苦人等待著我們去解放。

現如今，地方委府爭先恐後地要赦免資本家的原罪，並將資本意誌和權力意誌在治世層麵上取得更多的同一性，將它們合而為一。

但是，當驢麵前吊著的胡蘿卜被經驗事實和邏輯判斷都證明是不可能的時候，豪華奢靡現象就決不僅僅是個宣傳炫耀的簡單存在，更是荼毒社會機體的勞什子。人們看清了豪華奢侈對於自身而言是個別有用心的幌子和騙局之際，和諧社會也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