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竟然招不到工
2004年7月21日
何必
閩南地區招工難……(略。
閩南地區地處我國東南沿海地區,有著很獨特的地理位置。一方麵曆史上,這裏向來是中國的邊緣,遠離中央政府腹地,信息資訊傳遞較晚才能抵達,因而與塞外邊陲一樣屬於安置流放戍邊人員之處;解放後,這裏則由於緊鄰台灣海峽,成為戰略要地和全國戰略前沿,經濟發展被國防需要所取代,國有經濟和基礎設施基本上都與這裏無緣,在這點上,與浙江有些相似,國民經濟基礎相當薄弱,另一方麵,也正是因為這種經濟基礎,改革開放以後才使得各種經濟成份在這種經濟上的不毛之地上枝繁葉茂日新月異,缺少了固有經濟體係及其所附著的陳規陋習的約束,非公有製經濟得以快速發展,而閩南地區所擁有的強大的海外僑眷人脈也令該地區與廣東同樣,在改革開放之初的招商引資大潮中體現出了強有力的勁頭,當時都成為全國矚目與豔羨的幸運兒。
所以,在這種比較特殊的背景當中,閩南與浙江的民營經濟的發展就有著異乎尋常的價值,對中國民營經濟的發展往往具有窺一斑而知全豹的示範與典型意義;同時,又由於與成為改革開放橋頭堡的珠江三角洲在經濟、地理、文化、曆史等方麵背景相似,在評價經濟發展趨向時也總是被相提並論。
但是,隨著經濟的發展,我國的招商引資也經曆了若幹個階段,目標人群從最初隻是把目光盯住港澳台人士,到吸引海外華人,再到遠東與東南亞國家,然後是追求歐美跨國公司以及全球500強那樣的巨無霸,以至目前逐漸開始轉向國外中小企業;而從招商引資結構上看,也從最初的來料加工向產業鏈上下遊擴展,而且輻射到了經濟的其他領域,特別是第三產業;再看投資區域,從當初東南沿海地區逐漸向內陸蔓延挺進,如今已經到達了西部地區。
在這種情況下,閩南、浙江、廣東的區位優勢大大弱化,完全依賴來料加工這種產業鏈末端的勞動密集型經濟增長模式就體現出了其原始粗放附加值低不符合可持續發展的品質;而從地區資源稟賦方麵看,這些地區也同樣具有人力資本水平過低、市場經濟基礎薄弱、自然資源狀況嚴峻等條件製約,這也是近來人們談及地區經濟發展時往往將目光轉向那些具有曆史文化和經濟發展傳統的大型乃至超大型城市及其周邊所謂“都市區”或“經濟帶”的原因之一。
可盡管如此,舉凡談到民營經濟時,人們還是習慣性地把視野調整到浙江和閩南以及珠三角地區,畢竟這裏的民營經濟是很純粹的,如果比照實驗室來說,這裏是最少幹擾因素的地方,對於民營經濟的成長來說,由於曆史上國有經濟資源的嚴重匱乏陰錯陽差地到如今倒成了得天獨厚的優勢了。
進入21世紀,國人都在高談闊論著要力爭使中國成為世界製造業中心或是世界加工廠,力圖讓全世界的製造業轉移目標都鎖定在中國。人們對此有頗多微辭與非議,比如不應該完全接受由西方人主導的國際分工而應該有中國自身的戰略製高點,比如即使我們異想天開地設想將發達國家全部製造業悉數挪到中國來也隻能解決不到1億人的就業從而距離中國工業化與城市化進程中已經和將會發生的4-5億勞動力就業問題顯得遠水不解近渴,比如中國勞動力密集型優勢並不具有排他性已經出現加工產業向類似越南巴基斯坦等更廉價地區轉移的動刑,等等。
不過,現在閩南地區發生的“工荒”導致招工難卻從另外一個角度給我們提出了非常緊迫而棘手的問題。
我國勞動力市場上供大於求的態勢已經延續了很長時間,並且在未來隨著適齡就業人口的增加以及農村勞動力大規模向外轉移而會更為明顯,就業市場壓力會越來越大,就業形勢也隨之而趨向嚴峻。可就在此關頭,閩南卻出現了大量企業大張旗鼓轟轟烈烈到勞動力市場上招工卻無人應招受聘領情喝采的尷尬得太令人不可思議的場麵,給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的求職應聘景象帶來了異樣而頗有另類意味的寫照。
顯然,導致這種局麵出現的根本原因絕非是勞動力供求數量方麵的因素,而隻是用工環境方麵的怙惡不悛。工資過低還被拖欠、健康安全無保證、老板無視法律法規,這些就業市場上為我們耳熟能詳得都懶得麵對的現象,如今卻在不知不覺中遭到了完全出於弱勢地位的勞動者方麵不謀而合的集體抵製,形成了如此耐人尋味的集體意識和選擇,這應該也是很具有典型性並值得深思的。
應該說,民營經濟是各種經濟成份中市場化程度最高的,而且在我國經濟發展進程中所占比重也已經、正在和必將越來越大,對於中國經濟的走向也同理具備日趨加強的作用。閩南民營經濟用工環境的惡化,以至於如今的勞動者麵對企業嬉皮笑臉死乞白賴的邀請而不為所動,能帶給人們什麽樣的啟示?就業市場的不規範早晚會得到報應。從外部說,中國商品頻頻遭遇反傾銷訴訟卻因非市場經濟國家地位而隻能尋找替代國已經讓我們不得不蒙受巨大的經濟和顏麵上的損失,而這市場經濟地位裏很重要的一項內容就是勞動者勞動環境方麵的規定,即使目前已經有幾個國家承認中國的市場經濟地位,但這似乎也並不能說明我們的就業環境得到了明顯而實質性的改善;從內部來看,隨著維權意識的覺醒和擴散,長期處於被盤剝壓榨的勞動者總歸會尋找到比較經濟的方式來表達對用工環境方麵的憤懣和積怨,就現在出現的情形,閩南無人搭理企業張燈結彩的招工,其他地方則有麵對工資拖欠以自殺相威脅,也有與老板發生暴力衝突甚至危及性命的,而集體上訪乃至集體采取過激行為則由於其可能的發展方向令人不寒而栗。
甭說什麽製造業中心、國際加工基地,如果從農民工發端的抵觸惡劣用工環境的行動星火燎原到了其他社會階層甚至那些畢業即失業的大學生人群裏,恐怕誰也不能高枕無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