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的義務植樹日

不解的義務植樹日

                                          2004年4月4日

何必

4月3日，是北京市的第20個全民義務植樹日……（略。）

而在4月4日中央電視台早間新聞中，看到了北京某綠化園地的畫麵：園地的負責人看著亂哄哄的人群無可奈何，他們草草挖個坑就把樹苗放進去，胡亂填上點土然後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又亂哄哄地揚長而去。園地負責人在他們亂哄哄的背影裏嘟囔著：“這麽會兒就走了？”然後扶著剛栽下的小樹苗對電視記者抱怨道，這些樹苗栽得都不合格，還得拔出來重新栽，而每年植樹日都會有這種狀況發生，使得不少樹苗死亡，造成園地的經濟損失。負責人不無沮喪地通過攝像機呼籲著，希望以後別再這麽走過場了。

看了如此兩條內容截然相反的報道，可能就不會有開篇那般興高采烈了。

報紙報道完全是正麵宣傳，意在弘揚首都軍民響應黨和政府的號召，參加全民義務植樹，為了美化首都造福祖國貢獻自己的力量，恨不得全北京1300萬人都跑到野外種樹才過癮，懸掛了2萬多條標語，發了近60萬宣傳材料，還把6萬餘屁事不懂的孩子拉出來起哄。而央視則卻沒有配合北京市的這種宣傳，由於不歸北京市委宣傳部管，在宣傳口徑上自然不需要考慮北京市有關部門的好惡，用一個小場景就讓全國觀眾明白北京市全民義務植樹日的真實情形和造成的禍害。

當然，身處北京的央視也不會動手太粗暴，總還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畢竟住在北京，很多事還需要北京市方麵的協調和照顧，特別是走出中央台大門就麵臨著北京的市區，工商稅務司法也還是得受北京市相關方麵的掣肘，個人駕駛機動車也還是得躲著北京交警，家屬更是還得在北京地麵上度時光，不會為了這麽個植樹日的負麵因素而大動幹戈；同時，也懶得冒被槍斃的風險把這樣的消息做成專題甚至連篇累牘。於是，人們也就無從得知，3日那天種下的那300多萬株樹苗中有多少要在這浩浩蕩蕩200多萬樹苗殺手人走茶涼後還不得不拔出來重新栽培、以及其中究竟有多少可憐的小樹苗會被這二百萬軍民給折騰死；更不曉得，依靠這些熱心得能把樹苗弄死的人們來養護的400多萬株樹木會享受到什麽樣的待遇，或者，如果沒有他們的養護是否會活得更長久些。

可想而知，靠了如此責任心的人群，清掃綠地的效果會是如何。懸掛標語是我們中國人的長項，來不來就弄點子什麽口號往街頭上一掛，也說明有關部門幹了工作；至於那近60萬份宣傳材料，怎麽想也琢磨不出比那些髒兮兮地在街頭散發的小廣告有更好的結局，通常也就是從接過來到手走不出20米就被隨手扔到地上、在如今國人的環境道德水平下甚至連進垃圾桶的禮遇都享受不到。再想想那6萬多被迫弄到這種場麵中的孩子們，也有幸體驗到了華而不實走過場的經曆，給他們小小的心靈上留下什麽樣的印象與社會經驗吧。

反過頭來再看看那綠化園地的人們當作何感。為了市裏安排下來的活動，必須提前做好準備，樹苗、空地、水源、器械，明明知道接待這種“走過場”的活動是勞民傷財得不償失，但還是得硬著頭皮上，即使樹苗被那些蜻蜓點水式的熙攘們比蜻蜓本事大地給糊弄死，也還是得把苦楚往肚子裏咽，看著還留下很多擦屁股活就歡聲笑語離開的人們，也就是遠遠地在其身後嘟囔句什麽用都不管的話，最多隻是自我宣泄完事。經濟損失也就損失了，顧全大局嘛，畢竟，小家要讓位於大家，每年不也就這麽一次植樹日麽？權當作倒黴日完了；損失在別的地方找回來，比如也弄個什麽形式化、或者坑蒙拐騙造假販私，最安全也可以在一片假冒氛圍中把林木以次充好。想必這綠化園地不是什麽私人企業，否則早就急扯白臉地把那群樹木毀壞大軍轟走了。

單位裏也曾經組織參加義務植樹活動。每逢此時誰趕上誰倒黴，到後來隻能是單位裏為了參加活動者提供“補助”，多發些銀兩好安撫代大家出走勞作者。行前參加者就在商量，反正也出去了，趕緊完事然後到哪兒去逍遙一番。這義務植樹也就變成了單位不得不提供的某種福利活動。

我們的社會還要為了這種勞民傷財的“走過場”付出多少代價？計算一下，這次植樹日200多萬軍民、300萬棵樹苗、2萬多條標語、近400個宣傳谘詢站、近60萬份宣傳材料、6萬多名孩子，還要動用車輛、器械、水源、土地，領導人參加還要動用警衛和交通管製，還要有新聞媒體拿出版麵或時段資源來跟蹤報道，總耗費將是個什麽數目？投入這麽多，產出又會是個什麽樣？這些錢無非是納稅人的貢獻，可能還要加上一些單位為了取悅政府而自掏腰包，最終除了取得了一些宣傳效果外，還能落下什麽實惠？

我們的社會裏，這種形式化可是不少。碰到學雷鋒，導彈研究專家也跑到大街上來給行人修理自行車，國家花了那麽多錢培養工程師，按照人力資源成本測算，他們的社會價值注定不是修理自行車的；一大群醫學專家走上街頭為路人測量血壓，而那麽多病人還等著救治，卻要放下手中急待處理的病人到街頭幹那些護理學校一年紀學生必備技能的差事，為的僅是什麽活動，僅僅是在一片標語口號之中不顧社會資源使用狀況與後果的勞民傷財。媒體上發布的那些在什麽老人節日裏一個老漢被不同的群體一天按住洗了5次澡的事，也實在昭示著無法回避的現實荒唐。

想想，好在還隻是義務植樹日。要真是弄到了義務助殘日、義務治安日、義務反恐日什麽的，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麽笑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