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長捐款為了什麽？

市長捐款為了什麽？

                                        2004年3月6日

何必

副市長接到千裏外求助信後立即捐款3000元，並將“求助信”批示給江津市政府要求盡快解決廖家困難讓廖錫安安心服刑，……（略。）

“大漠囚犯獄中發出求助信，兩市長千裏捐助重刑犯”成為這則新聞扣人心弦的標題，其中的內容也很讓人感動，像是在讀什麽專門賺取讀者感情跌宕的文學作品那樣差點淚涕滂沱，為如今這年頭真是好人多而慶幸，也為有那麽多可歌可泣的題材可供渲染而百感交集；我甚至覺得如今作為一個犯人、特別是重刑犯也挺好的，或許比呆在社會上強。

想想還真是的，如果那廖錫全不是個監獄裏服刑人員，會有如此待遇？想那重慶近億人口，能享受到這種福氣的恐怕不會很多。

不過，看看重慶江津市的情況，也許並沒有那麽讓人熱血沸騰。比較振奮人心的是，連續舉辦兩屆的全國縣域經濟基本競爭力評選活動，2003年底評選出了第三屆中國經濟百強縣（市）、中國西部百強縣（市），全國經濟百強縣西部占3個，分別是四川省雙流縣（48位）、新疆庫爾勒市（60位）、重慶江津市（98位）。

看上去，排名接近老幺的江津市還是西部比較繁榮和具有競爭力的地方。再找來相關材料，媒體以頌揚筆法娓娓道來：江津素以善待民工聞名。今年1月16日，市長高紅女士親自到重慶機場，迎接當地在京打工包機回家的民工。據介紹，總人口146萬人的江津市，就近轉移或外出務工經商的農民有40餘萬人。江津農民人均純收入中，有38.2％是務工收入。

從中，可以解讀出兩方麵信息：第一，江津現任女市長是個很平易近人、很熱衷於公共場合或可能在公共場合顯露身手的領導；第二，江津市雖然名列全國經濟百強縣（市）榜，但其146萬總人口裏的40萬都在外打工，或者說總人口的27.4%都外出務工，每4個江津人裏就有1個在外麵；而這些打工者的收入，占到了江津農民人均收入近40%。

而江津市所屬的重慶市，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成為直轄市後，並沒有什麽起色。最近發布的《中國城市發展報告》裏，上海、北京、天津好歹都還在榜首，而重慶卻遠遠地不見蹤影。

記憶裏，文革期間，毛澤東主席曾經給福建莆田一個孩子到農村下鄉造成家庭生活困難的中學老師李慶霖作過捐助，並在其來信上做了批示，大意是，寄上300元，聊補無米之炊；全國此類事甚多，定當統籌解決。毛澤東此舉，那時被當作是天大的事來宣傳。但現在看來，一來毛澤東是有著數以萬元計稿費收入者，而那是城市人均月收入多在三、五十元；二來作為國家首腦，是要將此事作為政治事件來對待。

如今，重慶和江津市長也是人，給什麽人捐款看似個人行為，與職務無關。實在有錢，捐出個百八十萬的也無可厚非。國內外富豪們腦滿腸肥酒足飯飽後拿出些錢來做些公益事業，也不是什麽新鮮事，完全有理由作為回饋社會的善舉而大書特書；不過，作為的市級領導幹部，其收入都是納稅人支付的，被嚴格限製在行政級別上，恐怕不會太多；在自己有限的收入中一次性拿出幾千元給一個轄區居民，就值得考慮其用意如何了。試想，如果不是這麽一個服刑人員，如果不是有這麽一封求助信，會有如此的慷慨舉動嗎？重慶近億居民，江津146萬人口，說起來恐怕能說出自身或家庭經濟困難者不止成千上萬，那麽，這些人是否都有幸得到市長的解囊相助？大概對此沒有人會得出肯定的結論，因為如果真是那樣，市長注定就會成為人人避猶不及的髒累活計，當上那勞什子市長還不夠天天給隨便什麽素不相識的人寫封信、發個電子郵件或手機短信息就得掏腰包的。

這樣，究竟什麽人才能招惹得市長動用個人資產來扶助呢？這好像更多地取決於市長個人的偏好，或者其獨特性情。但為什麽是一個遠在千裏之外而且即使是在監獄服刑期間依然屢教不改頻頻為非作歹的罪犯呢？為什麽不是重慶街頭數以萬計靠著合法勞作為人負重掙點辛苦錢的“棒棒軍”呢？為什麽不是類似熊德明那樣的苦苦巴望著家人能如數拿回打工所應得的收入的重慶農民們呢？為什麽不是由於三峽工程而失去土地的鄉親們呢？為什麽不是該地區裏國有企業轉製過程當中下崗失業的人們呢？為什麽不是那些進入城市卻被邊緣化生活在貧困線以下的人群呢？為什麽不是大學畢業即麵臨失業的學生娃呢？為什麽不是被“城鎮”、“登記”失業率統計口徑排除在外但千真萬確處於失業狀態的弱勢群體？為什麽不是城鄉眾多的五（無）保戶群體呢？

思來想去，大概還是得歸結到一點上，那就是這個扶助對象必須符合這樣的條件：具有典型性、可宣傳性、以及個人經曆的獨一無二性。否則，如果被救助對象分布太普遍了，這種樂善好施行為就會被可能接踵而至的求助而弄得效益遞減最終失去了救助行為的光芒；而如果被施舍者是非常容易複製的，那也還是不具備獨特人物要件；當然，典型情境中典型人物的典型遭遇，則構成了宣傳炒作的操作空間。至少，從兩位市長的捐贈裏，看不出有什麽“此類事甚多、當統籌解決”的普渡眾生兼善天下的含義。

如是，這種舉動被熱炒，無非是被宣傳了的市長得意，媒體合適，當然，還有那個千裏之外信誓旦旦要重新做人的求助者；但於社會卻沒有任何積極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