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望真北京

巴望真北京

                                               2004年2月26日

何必

大柵欄是北京最古老的商業鬧市，……如今這裏卻造假盛行……（略。）

這是該報做的關注係列的第一部分。大概這個“北京新聞”的係列關注欄目還會有北京市其他區域的惡劣形象。或者，如果把北京琉璃廠、中關村、潘家園、西單、王府井、CBD等鬧市區一一安排摸底，說不定還會有什麽驚人的發現。屆時，弄出個北京十假百假的應當不是什麽難事，也不會讓人感到有什麽稀奇；而那些城鄉結合部造假販私行為的猖獗也早就為北京市民所熟悉，魏公村附近的新疆村、城南海戶屯的浙江村、豐台花家地外來人口聚集地等形成了相對獨立而封閉的群落，頻繁發生詐騙、搶劫等治安問題。

北京是我的生長地。小時候，雙職工家庭的我很小就脖子上掛著家門的鑰匙，滿院子跑，時不常還要跑到大街上去，在自行車和汽車穿梭的馬路上玩捉迷藏或逮特務，也不怕被什麽陌生人給帶走；等到快接近下班時，自己開門把爐子桶開等著大人回來做飯，也許或步行或自己做公共汽車到4站路外父親上班的地方找他一起回家。那時，我才6歲。記憶當中，北京是個明亮、安靜、美麗、斯文的城市，也給我留下了這樣的童年。

到現在，家家戶戶都裝上了防盜門，大凡碰到陌生人造訪都會在鐵門裏看到警惕戒備的目光；而我在裝防盜門時，被安裝方告知，如今這防盜門也很多是假的，即使是真的很多門的質量也不過關，隻能給安裝者起到心理安慰的作用，起不到任何防護作用，真正遇到盜賊幾秒鍾三下兩下就弄開了。原來，這家家都有的鋼鐵衛護不過是形同虛設。

更別提，甭說6歲的孩童，看看快到放學時各個小學大門口等候著密密麻麻的家長，就知道如今那些10歲上下的小學生還是不能讓人放心地在大街上遊玩往返；要是在脖子上掛個鑰匙，說不定倒成了盜賊們的向導和引路人。大街上的陌生人都可能是假的良民，防人之心不可無，現金更為可取的安全原則就是把每個路人都當成騙子。即使是在親人之間，也照樣動輒對簿公堂，於是即使親情裏也依然蔓延著假關懷和假情感。

大柵欄這十假裏，從服務到產品，行業跨度很大，覆蓋了大柵欄作為商業市區的幾乎所有營生。看了這些假產品、假勞務後，琢磨一下，好像沒有什麽不假的了；大柵欄如此，別的地方又能怎麽樣？如果真弄出個北京十假百假的，那麽北京還有什麽不會是假的呢？中關村賣盜版光盤軟件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了，每個到那裏去的人在街頭都會被不止一次地兜售那些假冒偽劣產品，再看看遍布北京各主要交通路線和人群聚集地那些站牌、過街天橋、地下通道、圍牆、電線杆等上用色彩斑斕筆墨寫上的“辦證”字眼和聯係手機號碼，就可以讓人知道這是在販賣假證件的；那些在北京想租房子的人，如果不退回到隻能找熟人的原始階段而用市場化手段委托中介代理，幾乎沒有成功的，而且大都被蒙騙了不少錢。我作為北京土著，經常被問及北京還有沒有地方能不被騙而租到房子，我又能做什麽樣的回答？坑蒙拐騙流行而且甚囂塵上，大有舍此就難以登堂入室獲取快感並贏得現代身份的趨勢，奉公守法者卻成為日漸稀缺的怪物，付出著越來越高昂的守法成本，而那些欺世盜名貪贓枉法者卻大行其道日趨走紅。假警察、假記者、假醫生、假幹部、假文憑、假學曆、假教育、假行政、假公務、假政績、假科研、假營銷、假婚姻、假中介、假項目、假建築、假材料、假裝修、假股市、假球賽……從各種媒體上揭露的假食品、假飲料、假日用品充斥在北京城裏，就在去年非典期間，人們還是照樣看到了發國難財的假口罩、假消毒液的泛濫，日常中人們膽戰心驚於自己所吃用的那些不定哪天就被告知也有著太大而且不可思議的危險，就像中央電視台專門用隱藏拍攝手法（這種被應用得越來越普遍的手法本身帶來的負麵效應不在這裏詳及）揭露各種令人發指產品生產過程的節目的宣傳口號就是口口聲聲於“你看到的是你想不到的，你想到的正是我們要做到的”：如今，各種各樣造假的手段已經遠遠超出了絕大多數國民想象力所能涉及的邊緣！中國人的聰明才智在製造虛假方麵也算是登峰造極，而且逐漸被國際所認可。我就曾經親身經曆過歐洲國家機場邊防警察常規放行了許多旅客後，卻拿著我的護照端詳許久並打開防偽燈左顧右盼的情形，那不是我的護照有什麽問題，而僅僅因為我是個有著太多造假高手同胞的中國人。對此，我又該抱什麽樣的心態去承受？至少該不會為此慶幸甚或樂不可支吧。

假產品、假服務、假市麵，是不是會帶來假生活？是不是還真應了現在社會上流行越來越廣泛的話：除了母親和騙子是真的外，其他都有可能是假的？或者，我們到底還有沒有真的？真的可靠的產品、放心的消費、塌實的服務、真實的人生？能不能有個真北京？不管是重現往昔那份安然，還是追索未來的祥和，隻是不希望總是被虛假所包圍、籠罩、浸淫與毒化，隻是巴望能還原一個真實的自我、真實的周邊、真實的日常、真實的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