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薪千元就是中產
2006年2月22日
何必
中產是什麽?中產在哪裏?什麽算中產?中產算什麽?中產什麽樣?中產階層有什麽作用呢?……(略。)
“尋找中產”,就這麽飄飄欲仙粉墨登場了。
節目裏,對於什麽是中產,也算是眾說紛紜針鋒相對了。中國社會科學研究院社會學研究所副研究員張宛麗:“個人月收入1.5-3萬以上。”北京零點研究谘詢集團董事長袁嶽:“中產是高於中等收入的群體,5000、6000月薪以上的,往上如果月收入高於2萬的就可以不放在中產,可以歸於富有階層。”張宛麗:“中產是一個主要以腦力勞動為主的職業群體。享有專業文化技術資本來換取報酬,比如會計師、記者、研究人員、律師、教師、經理、白領等。”袁嶽:“大廚師,雖然是藍領,但是中產,如北京朝皇食府、順峰等,月收入在1.5萬到3萬甚至更高。有些卡車司機,有4、5輛卡車,月收入在3、4萬以上。他就算。”張宛麗:“現在有些誤解,好像隻要我月收入到達1萬就可以是中產了,不。還要看你的行為準則,你是否關心他人。”袁嶽:“不算。中產一定是由產來決定的。你沒有產,你自我感覺很牛,沒用。”現在我們的中產比例是多少呢?學者張宛麗推算的中產人數為9000萬到1億之間,也就是不到10%,袁嶽推算的是12%左右。
袁嶽那小子,晃悠著水土流失的腦袋,裝模作樣手舞足蹈地說著。每天能看到我的稿子的朋友說,我總是在節目中用袁嶽,快成了丫挺的廣告了。本來嘛,這小子見了我就說什麽“中央應該關注地方”(指我在央視工作,他卻總是請我吃飯),這下在地方台,有機會就節目與零點雙贏,也算是扯了個平手。
所以嘛,到底什麽是中產,根本就沒有一個統一的立場與界限。而在中國現在的中產到底占人口比例如何時,中國社科院給出的比例卻隻有區區的4%,遠遠低於上麵二位的估計。從這種紛亂雜陳的調查或者估算數字的背後,也許我們能夠體會到,在中國討論中產,還需要有概念的界定、統計技術的準確應用。
演播室裏,主持人依然有模有樣地評論著“古人有句話,叫倉廩實而知禮節。家裏人不愁吃不愁喝,他自然也就會重視禮節,追求生活質量。從古人的標準看,家裏有幾十畝地的秀才應該算是中產。但是從現代人的標準看,目不識丁生活腐化的大財主就不算中產,因為他窮得隻剩下錢了。其實討論中產的標準確實也沒什麽意義,關鍵是機會的平等。不管您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還是三代貧農,大家讀書就業社會保障的待遇都是平等的,誰都有權利有機會過上好日子,也就是上中下的管道是暢通的,這樣所謂的中產才會越來越多。探討機會的平等應該比爭論中產的標準,中產的數量更有價值。”
這種點評挺讓人詫異的。“倉廩實而知禮節”用到現在的中國,似乎並不準確,換言之,財富未必能夠成為衡量人的社會地位的唯一甚至準確的標準;說中產就說中產,怎麽又跑到機會平等上去了?中產是一種針對個人所能到達社會地位的結果,而機會平等是一種針對社會而言的整體製度選擇和進化程度,二者不可同日而語。
節目中袁嶽認為:“這就變成專業知識越少的人,你要想實現社會流動的難度增加了,而專業知識越多的人群,容易了。”這也算是一種通行的說法了。
2月9日《中國青年報》報道,在春節前一個以城市貧困為主題的研討會上,數十名經濟學家提交的在不同區域做的調查報告,都給出一個相同而清晰的描述:近年來,城市貧困問題並沒有因為我國經濟高速增長而有所減輕,相反表現出明顯地加重。
《瞭望》周刊近日刊載文章稱,有關部門調查表明,不僅城市底層群體靠個人努力改變命運的難度加大,其子女通過教育、就業等正常渠道進入更高層次,比如公務員、經理人員、專業技術人員等階層的難度也越來越大。這個底層群體既包括城市下崗職工,也包括流入城市的大量農村人口。
其實,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節目所采訪的對象中,幾乎所有的人都不認為自己已經達到了中產層次,隻有那個民工每月拿著1000元的收入,卻非常滿意自己的生活狀態。
不知道,這該算是我們社會的幸運,還算是我們社會的悲哀。當全社會等級被重新安排並且像迅速凝固的水泥那般,社會等級和貧富差距在短短二十幾年間就被鎖定,並且形成了世襲化。這種現象怎麽著也算是全世界罕見了。
溫鐵軍發給我和鄉建人群一篇他寫的名為“阿根廷的‘另類貨幣’與‘窮人的市場經濟’”的文章中介紹,阿根廷總人口不到4000萬,其中歐洲裔白人占95%;曾經是拉美中產階級人口最多的國家。2001年12月外資大量流出、金融危機爆發、本幣貶值300%以後,很多收入貨幣化程度最高的城市中產階級白領和中小企業主隨即陷入貧困;當時全國60%人口收入低於貧困線。失業率至今仍高達20%以上。因此,大約17%的中下階級人口加入另類貨幣交易。
那麽,中國現實的社會層級狀態又是什麽樣呢?如果中產階層占人口比重隻是在個位數上徘徊,整個社會應付動蕩的能力將非常軟弱無力。說中國社會是個橄欖型,這也實在太誇大和美化中國社會的財富分布狀態了。調查表明,中國的富人階層占總人口比例不足1%。由是,中國社會階層的分布充其量也就是個起重機型,或者說一個龐大的底盤上支撐了纖細的上身,中間幾乎沒有什麽過度地帶。
這種狀況,對於社會穩定來說勿庸置疑非常危險,依靠龐大而難以改變自身社會地位的貧困人口支撐著的社會底層,上麵就是洋洋得意頤指氣使卻寥寥無幾落落寡合的中產與富人,筆杆條直爭奪著在全世界用信用卡消費的冠軍,就如同中國全民體質孱弱而要用舉國之力不擇手段奪去奧運會金牌(人們測算,中國在夏季奧運會上每塊金牌的花銷有近7億元人民幣)那樣,暴富者直衝雲霄,中產者人人自危,底層暗流湧動怨聲載道卻根本無力翻身解放,這種脆弱的社會結構,到底能維持多久,就成為人們競相破解的世紀性偉大題目。
在筆者看來,中國的拉美化道路已經走得非常深遠,在很多指標上比起拉美國家來有過之而無不及,特別是在類似委內瑞拉與古巴達成免費公共衛生合作協議以使國民享受到更好的醫療衛生服務之際,中國卻還在出現天價住院費事件(這兩天衛生部表示,該事件調查尚未完成,又是個令人揣度猜想的內幕),曾經作為美國後院和加工廠的拉美省悟到被國際社會邊緣化的當口,中國前外貿部副部長口口聲聲中國不應該有自己的品牌、能夠成為國際加工車間就不錯了。
如此說來,那個每月拿著1000元的農民工大言不慚地聲稱自己是中產階級,也許會成為全社會的經典笑話,折射出中國的中產們到底蝸居在什麽地方。簡言之,當人們再問哪兒有中產時,定當得到不假思索的回答:“民工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