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竊賊下跪吧

對竊賊下跪吧

                                             2004年12月8日

何必

12月6日下午，周口市區11路公交車上，一名男乘客的手機被人偷走。為討回自己的手機，這位乘客被迫向小偷下跪，請求對方把手機還給他。……（略。）

這則報道裏沒說，盜竊者最後怎麽著了。看上去小偷人多勢眾，好像是由於被盜者可憐兮兮下跪，發了善心，把手機交還給了他，然後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揚長而去，周圍一片驚愕與肅然。

筆者每天都要與公交車打交道，來來回回怎麽著也得乘坐幾班不同的車次，這種事情見得多了。就前兩天在公主墳374路車站等車，車進站，等候的一票人一擁而上，這種場合我一向是等在後麵待搶者上去後再上，在車後門處更是上車的一幫打扮像農民工模樣的人把下車的人擠在門口形成僵持，沒多久，人群鬆動後，一個下車的帶有東北口音的中年婦女就叫起來說手機丟了，然後就是與每個正在上車者打照麵，似乎能判斷誰是賊，這時一個農民工模樣者對婦女說他們已經往車後方向跑了，人們的視線不約而同都往所指方向看去，熙熙攘攘之中沒發現什麽跡象。婦女急赤白臉不知所措，最後又上了車，問售票員，當然是沒有什麽結果。然後她就汙言穢語地破口大罵，祖宗八輩都被安上不得好死之類的詛咒，北京首都也有人偷東西這叫什麽狗屁首都等言辭噴薄而出，車上的人都默默無語，聽任她的發泄，車到了下一站她還是忿忿不平地下去了。

不知道，她要是當場跪下是不是會有人把手機交還給她。

另一次我還碰到過，公交車行駛過程當中，車上突然有人叫說手機丟了，然後就不讓售票員打開車門，車聽在站上很久也不能走，這時車上的乘客開始急了，說要趕火車什麽的，這種聲音就像火藥桶那樣迅速傳開，越來越多的乘客加入到對於車停駛本身的抱怨與憤怒、進而對被盜者的指責乃至謾罵當中。也是，車不能老是這麽停著不走，而且我們很多乘客都是在車前半段，而發生盜竊是在車後半截車廂，好像沒有理由把整個車都圈起來。可當這種聲音占到上風並逐漸失去控製時，車前門與中門打開了，人們大波轟地下來。這時，一方麵很難說盜竊者沒有趁機擠到打開的車門處逃之夭夭，一方麵誰也沒有權利要求在後門區域的乘客不能下車接受盤問、審視甚至搜查。

同樣不知道，如果當時被盜者在車上也下跪，盜賊是否會把手機交還。

古語說膝下有黃金，說的是下跪那可不是個簡單的事，先人就有寧肯站著死不肯跪著生，可見這下跪的舉動本身在一些倔強原則之輩那兒是要比生命還重要的，絕不是輕而易舉就可以隨便為之的。中國如此，國外亦然。想當年德國總統在波蘭猶太人墓前以下跪方式表示謝罪，這也是最高的謝罪儀式了，從中可以看出，在西方也同樣把下跪當作是非常場合才可以使用的行為舉止，而一輩子恐怕都不會有什麽機會用到。

想必，為了手機而下跪，理由無非有兩個，一是手機對其而言有著異乎尋常的價值，丟了會給其帶來巨大到難以估量的損失；二是下跪如今變得越來越不值錢了，麵對盜賊下跪也會是世風發展的趨勢。

我不用手機，其中一個原因也是怕丟，更是怕丟了以後不得不下跪。

壞人當道，好人下跪這樣的事情是可以避免的麽？北京警方曾經一次在一輛車上同時抓獲8名同夥的竊賊，從他們身上一下子搜出7部手機。應該說有當天就有7個被盜者曾經榮幸被這8大金剛光臨過，也可能會有人當時就發現盜竊並即時叫嚷，結果無濟於事，也還可能發生過我親身經曆過的由於對公交車作為公共場所而發生的對所有乘客公共利益的侵害反而成為眾矢之的。這叫什麽？正不壓邪。

加大警力，毫無疑問要加重納稅人的負擔，而且如今的竊賊也有火眼金睛，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警匪反複較量博弈當中能量都在增長，賊基本上都能判斷出便衣警察的出現。

見義勇為，如果像這麽8個賊同時出現在一車上的情形，恐怕誰都不敢說即使發現了其中行竊者就能挺身而出。前不久發生過的北京孕婦與搶劫者爭鬥被刀紮死使兩條生命嘎然而止就引發了不少爭議，到底是生命還是正義重要？頤和園附近警察隻身追歹徒而周圍旁觀者見死不救導致警察隕命，這種事情是可以避免的麽？那些歹徒被抓住，沒逃過法律的懲罰，但如果見義勇為被傷害，法律又能提供什麽樣的救濟？抓歹徒是警察分內的本職工作，旁觀者搭把手那是屬於公德範疇的事情，法律並沒有對於見義勇為除暴安良做出明確的規定，也沒有對路人見死不救的行為做出限製；同時，在社會保障體係殘缺不全的情況下，每個人都會為自己的未來進行自我保障，其中最為重要的莫過於保全身體的完整性以應對日益嚴峻的就業形勢，即使社會上有了人們一直期待的見義勇為基金，由於見義勇為而導致身體殘疾之類的生活不便甚至家庭生活產生不可調和的矛盾，也還是要由自己扛著。

不知道，開篇中現在感到羞愧的李先生以後再碰到這類事情會怎麽做，作為理性的社會人，羞愧是一回事，而將采取什麽樣的行為選擇是另一回事。假如見義勇為的結果是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是北京孕婦刀下慘死，那麽麵對無處不在而日益人多勢眾且視生命如草芥窮凶極惡的盜匪，還是貪生怕死點好。現在不鼓勵少年兒童見義勇為，就是這個道理。

於是，麵對竊賊下跪的情形也許會越來越普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