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般的幼兒園

監獄般的幼兒園

                                           2004年9月17日

何必

當前要特別重視學校和幼兒園的門衛（傳達室）管理，要製訂嚴格的門衛管理製度，要嚴格外來人員進出學校的登記報告製度。家長接送孩子一般不得進入學校（幼兒園）。（略。）

近來，全國各地先後發生了多起外部人員傷害幼兒園裏的孩子的事件。不久前北京大學附屬醫院幼兒園也有過十多名兒童被人持刀行凶造成死傷的嚴重事故。在這種情勢裏，主管部門采取措施，加強幼兒園和中小學的安全工作，雖然亡羊補牢，但仍猶未為晚。

可看了江蘇省教育廳下發的這個緊急通知，卻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勁。這種緊急通知還是很八股地行文，把必須或者應該采取的措施、應當達到的標準、戒律及其處罰標準一一列出，事無巨細，讓人看上去從脊背上發涼。可想而知，由於發生了事故，有關部門也下發了文件、自身已經及時有了應對舉措因而可以免責，具體學校或幼兒園一定是會有針對性地落實指示，按部就班采取措施，即使不為了孩子，而隻是為了自己的飯碗也必須如此，萬一再出現紕漏可真是吃不了兜著走，甚至“追究責任從嚴處理”。

通知說，要普遍開展一次安全教育活動，教育中小學生和幼兒增強自我保護和防範意識及能力。對於中小學生，還似乎可以湊合說得過去，畢竟，在少兒年齡，已經有了某種程度的是非辨別和防範災害的能力，因此具有部分的責任能力。但是，對於還在幼兒園裏的頑童，究竟怎麽教育孩子要增強自我保護和防範意識及能力，卻始終沒有想出個所以然。

正因為幼兒園的兒童年齡太小，才會使得他們處於社會上最缺乏保護的狀態，才會有一個個天真無邪可愛的身軀與心靈赤裸裸地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毫無防備地麵對複雜而紛繁的世界，才需要全社會齊心協力的嗬護、關懷與愛憐，才讓我們有了更多的責任感，甚至有了對於未來充滿了的期待與憧憬，孩子們的世界裏充斥著的純真、質樸、善良、稚嫩，都時時刻刻在激發著成年人生存與發展的動力，形成了社會進步的重要動因。

很難想象，讓還在幼兒園裏的孩子們接受自我保護與防範意識和能力的教育，會是什麽樣的場景，而這種教育本身所帶來的社會效果，更可能是匪夷所思。

想想看，幼兒園裏的孩子能怎麽自我保護與防範？見義勇為？防偽過當？分辨來者的居心？躲避砍過來的凶器？這大概都是癡人說夢。

筆者的孩子在國內上時也上幼兒園。那時凡是帶他去公共場所，總是提心吊膽，生怕被什麽人給拐走了，總是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要亂跑，現在壞人多，說不定什麽人會把你帶走，一定要在親人身邊。當孩子一個勁地問壞人是什麽樣時，卻隻能顧左右而言他，最終不得不答作凡是陌生人都不要隨便理睬。這種“他人都是地獄”意識的灌輸，盡管是如今生存環境的寫照，但從對孩子那純真的心靈所帶來的印記方麵看，卻是大人不得已而為之。

後來孩子到了歐洲後，可以無拘無束到處亂跑，從來不用擔心被機動車撞著（那裏汽車老遠看到有孩子都會停下來，哪怕時間再長都會耐心等待，連喇叭都不會按），更不理會被拐騙。我回國時對他開玩笑要帶他一同走，他立即堅決不從。問他何故，5歲的他不假思索：“這裏不丟小孩！”一句話噎得我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歐洲的幼兒園，也有內外區域之分，而這隻是為了怕孩子跑出去發生意外，通常也就是1米高的柵欄，成年人很輕易就能跨過去；幼兒園的大門也是那麽個高度，而且從來沒有鎖，隻有個大人很容易打開的掛鉤，孩子很難打開；幼兒園也從來沒有什麽看門的，隨便什麽人都可以長驅直入到孩子呆的地方。而不像國內的幼兒園，高牆聳立戒備森嚴，還要配備晝夜幾個看門人，增加幼兒園運營成本，卻還是攔不住事故頻仍。現如今還要加強安全保衛力量，更要把這負擔轉嫁到家長身上。而轉身看看我們周圍維係社會運轉的安全成本支出已經到了什麽樣的程度，大概誰也不會說這個社會的運行是經濟的。

順理成章，幼兒園的圍牆可能會加高加固，把孩子與外部世界的聯係進一步隔絕，讓孩子天天關在圍牆裏成為井底之蛙，度過童年。本來，逢到風吹雨打酷暑嚴冬，幼兒園大體上都會把孩子關在屋子裏，失去了與大自然接觸的機會。這下更甭想到園外郊區或園林裏去了。

而連接送孩子的家長也不許進出幼兒園，這似乎更是矯枉過正。孩子的家長都沒有資格到孩子所處的場所探望視察，這無論從情理上還是法律上，都有著明顯的疏漏和問題。

就此看來，我們的幼兒園越來越像個監獄了。這種幼兒園，國際上也少見，因為，從人類角度來說，讓孩子從小就在高牆深院裏認識世界，連父母親屬都不能跨入作為成長空間裏占據了大多數時光的幼兒園裏一步，對於孩子心靈所造成的影響和傷害，正常人都不會視若無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