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悲觀時事

潘曉來信的作者之一。老麽哢嚓眼的。不迎合不爭論,不自以為是否定其他,不以為掌握真理,隻是口無遮攔唧唧歪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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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怡餓死事件背後的全民腐敗

(2022-12-11 00:47:36) 下一個

李思怡餓死事件背後的全民腐敗

                             2004年8月25日

何必

三歲女孩被活活餓死——這就是去年震動全國的李思怡事件。“冷血”事件,震驚了公眾……(略。)

康曉光對於該事件的采訪,我是作為作者收看樣刊,在今年的《改革內參》上看到的,而且該刊還是對於這次采訪分為三次連續登載,可見溫鐵軍對於該事件的上心。我當時看到了李思怡被餓死事件從抽象到具體的過程,看得我心驚肉跳。說起來,我做新聞工作也有些時日,耳聞目睹的各式各樣的花樣也不算少,在中央電視台的供職經曆更使我可以從一個全國性媒體的角度得到很多地方稀奇古怪的消息線索以及具體內容,但看到了李思怡的事件,還是把我釘在了頁碼上,細細地讀每一個字,揣摩魯迅所謂字裏行間透露出的“吃人”二字的韻味及其在當代的中國特色。

在各新聞單位都接到主管宣傳部門在建國55周年大慶前夕不準做負麵報道的禁令的情況下,《中國青年報》在這個階段把李思怡事件捅了出來,真不知道該報是否吃了豹子膽。去年率先報道孫誌剛和當地非典的《南方都市報》,在事後報社經曆了震蕩,也許還沒讓中青感知。

不過,從這篇報道看,談到康曉光文的閱讀反應時,所援引的唯一一個有具體身份的人還是個“清華大學的老教授”,還是落入了唯上唯大的新聞寫作窠臼。看到該文裏,“關於孫誌剛的報道,說得最多的是‘一個大學生被打死了’,而不是‘一個中國人被打死了’。說起這一點,康曉光說:‘現在有些學者和媒體嫌貧愛富已經到了不要臉的地步。’”推論是否可為:關於李思怡事件,如果發表評論的是一個簡單的網友而不是清華大學老教授,分量就要輕許多?這大概是該篇報道最大的敗筆。

可轉念想來,該報也算是與我很有淵源了,從上個世紀80年代初佘世光時代開始,似乎就斷斷續續沒完沒了著;1989年夏天,該報盧躍剛躲到一個旅館裏寫作,也是要把本人參與的事拾掇成書。

作為媒體中人,也作為截長補短就要被媒體追逐者,我一直遊離於體製之外,處於社會底層,於是也就堅定不移地站在所處階層立場上說話。

不管是老教授流著眼淚看完了該事件的報道,還是網友們在網上展開的道德自救,抑或是社會上對於該事件的無動於衷,康曉光在文中提出的問題不可謂不發人深省,而且在不長的文字中也幾乎是麵麵俱到了。從行文筆法看,還是很煽情的,使得讀者不得不隨著作者的視野關注到與李思怡相關的各色人等。

是啊,李思怡,多麽可愛的小女孩,天真漂亮,而且由於長期被歧視,養成了嘴很甜的習慣,見到誰都是很禮貌而招人愛憐地稱呼。她的親屬、鄰居、長者們對她的成長究竟幹了些什麽?那些派出所、公安局、家委會、婦聯、兒童保護機構、媒體、政府等又幹了些什麽?一個美麗但自從到了這個世界上就因為媽媽吸毒而過早感受了太多的世態炎涼的小生命,在周邊概莫能外的冷漠與無情中,哭著餓著死去了,離開了我們。

康曉光發問,還會有多少李思怡?是的,現在,《經濟半小時》把安徽阜陽劣質奶粉中的大頭娃娃的圖象當成了宣傳片,幾乎每天都能看到那些令人痛心疾首的孩子的影像,(順便說一句,中央電視台《社會記錄》的宣傳片裏把從高樓上跳下自殺者跳下瞬間的圖象頻繁播出,真不知道在向社會發出什麽樣的信號?)以及孩子的家長抱著也許失去知覺或者以及死亡了的孩子的軀體麵對鏡頭撕心裂肺又無可奈何;今年3月19日上午,河北曲周縣侯村鎮東高固小學教師劉麗娜強迫她所教班級42名學生伸出手來,然後在每個學生的掌心用削鉛筆刀劃傷出血,全班頓時哭成一片,為了防止學生逃跑,劉將教室的門頂上……

如今,安徽阜陽幾名與劣質奶粉有牽連的涉案人員以及被法律追究責任,而河北那位女教師也受到法律製裁。可按照康曉光的邏輯,我們也照樣有理由發問,該追究的僅僅是這麽幾號人嗎?

換個角度想,中國一向是重刑事輕民事,到如今,中國刑法應該是屬於重刑主義幾乎達到頂峰了,光是死刑的罪種就不下10個,這在當今世界法律體係中也是不多見的。而即使如此,還是擋不住各式各樣標新立異深圳慘絕人寰的行徑的發生。由是,從李思怡那裏,我們是否該問:我們的社會到底怎麽了?或者,按照康曉光的語氣,除了警察外,還有誰該站在被告席上?如果說我們都是李思怡的地獄,沒有人能幸免與罪,那麽誰來擔任審判者,而所依據的審判標準又該如何?

沒有人可以幸免於罪,這是多麽可怕的情形。可怕就在於,以權力腐敗為核心與動力的全民腐敗。如今,行業腐敗、行政腐敗、司法腐敗、教育腐敗、醫療腐敗、軍事腐敗、交通腐敗等已經不絕於耳,企業腐敗、導師腐敗、家庭腐敗等也應運而生,使得專司各國腐敗現象研究分析與對策研判的透明國際對於中國所出現的名目繁多的腐敗刮目相看。按照傳統腐敗的定義,是那些掌握公共權力者利用該權力謀取不正當利益的行為,但現在中國,隻要有兩個以上的人之間就產生了利益劃分的狀況,而這種情況下也就有了兩個人以上的人群中的公共權力,自然而然地也就有了腐敗的溫床。問題是,這種自然而然到底是怎麽發生的?其發生機理究竟如何?如果隨便什麽人隻因為認識商場老總而可以在商場門口圈起一爿地界兒來畫地為牢收取機動車、自行車停車費的現象俯拾皆是,看到街頭上腐敗到處遊走,體會到作為道德垂範與教化功能承擔者的政府,裏麵的官員一個接一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摩肩接踵前赴後繼地奔向雙規、法庭甚至刑場之際,民眾對於道德的基本判斷與訴求又當如何?如果上行下效,貪贓枉法之鳳日盛,全民腐敗又終於胡底?

我在中央電視台做一檔中國也算知名經濟學家演播室訪談節目裏,曾經在節目之外問過一個自己認為是“主流”經濟學派中的經濟學家,在如今高速發展中國經濟中,出現了道德的全民性淪喪,該如何看待?得到的答複是,他從來不認為拋開經濟增長空泛談論道德有任何意義。

也許,在GDP政績觀裏,李思怡、阜陽大頭娃娃、東高固小學那42個手掌冒出獻血的孩子們的死亡或者受傷是天經地義的事;也許,作為社會良知代表的學者,職責不在於李思怡們是否依然忍饑挨餓以及是否能存活,隻在於增長率到底是在8%還是9%,經濟學本身就是見物不見人,腐敗也是社會發展即使不是最優也是次優選擇,既然有發展,那麽就必須有人甚至一批人為此付出代價,當作改革的犧牲品,從這個意義上說,李思怡、阜陽大頭娃娃們就順理成章地榮幸其中。可對於李思怡、阜陽大頭娃娃們來說,即使再高的增長率又有什麽用?如果我們處在一個全民腐敗的社會環境裏,來不來就得由國務院派出調查組才能搞定地方傷天害理的事件,居高不下的社會安定成本裏又吞噬了多少增長率?

我曾經對很多人不厭其煩地講起過我途徑赫爾辛基機場的那段經曆。過邊防時,我前麵金發碧眼的西方人都很快就蓋章過關,但到了我這裏,邊防警察卻拿著我的護照仔細端詳,而且還煞有介事地打開防偽燈左顧右盼,我後麵那些西方人看到這種情形也有著異樣的表情。作為守法者我怒不可遏但又無可奈何,原因並不是由於我幹了什麽壞事,而隻是因為我是個中國人!在國外,中國人得不到應有的尊重,甚至比那些黑非洲、南亞次大陸國家的人還要受歧視,國人自己總結出來,並不是因為中國人窮,而是因為中國人壞。

有趣的是,今年4月,在該文中慷慨陳辭義憤填膺的康曉光,參與主持了中國扶貧基金會的“母嬰平安120行動項目品牌推廣方案”,該活動工作人員通過朋友邀請我有償寫一篇有關的評論,成文傳給基金會後,卻被要求與康曉光麵談,目的就是對行文進行修改,而且要對該行動大書特書,而我堅持評論隻能就事論事,不會滿足過度宣傳基金會的要求。結果,此事後來就杳無音信,不知道評論是否以及用什麽樣的麵目見報,報酬也就不了了之,還是介紹的朋友不知道從哪兒弄了點錢填上了這個窟窿。

如此說來,還真是沒有人能幸免於罪。當全民腐敗比比皆是的時候,李思怡就顯得更可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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