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生產目標轉變充其量也才起步

安全生產目標轉變充其量也才起步

                           2004年8月20日

何必

中國將要用20年左右的時間，完成從目前控製死亡人數為主到強調職業健康的轉變……（略。）

的確，我國安全生產形勢很嚴峻，並且因此而引起國際上的關注。早在上個世紀90年代，中國企業產品出口時就曾經遭遇抵製，原因很簡單：中國企業與國外企業不是處在同一水平線上競爭，中國企業可以不顧環保、勞動安全等方麵的現實問題，無視企業的社會責任，而這一點在西方就完全不同，企業必須將排放物達到符合環保的標準，必須保證員工的勞動安全，否則一旦發生環保事件或是出現員工勞動安全事故，企業很可能被罰得赤條條一蹶不振，並且在西方的信用體係中再也別想東山再起。因此，在中國企業幾乎沒有環保與勞動安全成本投入的情況下，其產品與西方人生產的產品根本不可能進行成本比較，這對西方產品顯然不公平。

類似的喧囂一直嚷嚷到現在，可中國官方還是認為中國安全生產形勢依然嚴峻，進入今年以來，安全生產重特大事故還是此起彼伏不絕於耳，不管是私營還是國有煤礦，來不來就瓦斯爆炸透水坍塌，傷亡人數也經常超過10人；建築工地也不時傳來安全事故消息，以至於建設部最近下令，如果發生一次超過10人以上的工地傷亡事故，施工單位頭目將被建設部約談；其他類似加工企業在生產流水線上的勞動安全事故也層出不窮，特別是在經濟發達地區的珠三角和長三角地區，由於內地前往打工者雲集收入與安全預期普遍較低，這類現象更是比比皆是；而廣大中國農村地區的勞動安全狀況，由於勞動法都不把中國農村勞動關係作為這部國家級別法律的調整對象，因此這裏幹脆就成了該方麵的盲區，基本上很難找到相關的材料。

安全生產監管從控製死亡人數向強調職業健康轉變，應該又是一個與國際接軌的舉措。特別是在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後三年左右的今天，中國的對外開放步入法製化軌道，要接受國外的市場運行規則，就勢必重視類似西方人那種必須把企業產品中環保和勞動安全成本放在同一層麵上比較的叫囂，而不能像入世前那般充耳不聞。

但是，安全生產監管畢竟隻是企業運營過程中的一個環節。就目前實際情況看，中國企業麵臨的危險遠不止死亡人數控製或職業健康那麽簡單。近來，在沿海經濟發達地區的企業，特別是那些為外商提供來料加工的企業，普遍感覺到了一個很新鮮的國際標準的壓力，那就是SA8000。這是全球第一個“社會道德責任認證標準”（Social Accountability 8000），而且是一個強製性推廣的國際貿易標準，旨在強調企業在賺錢的同時也要承擔社會責任，在對工作環境、員工健康與安全、員工培訓、薪酬、工會權利等具體問題上，該標準都有最低要求。

曾經遇到過該標準檢驗的浙江一些廠家，針對檢驗時的情況還編出了一個順口溜：“跨國公司來廠驗，不喝酒，不吃飯，問工資，查稅款，數數茅坑才下單”。這種檢驗非常嚴格，細致到員工廁所裏是否有香皂、廁所蹲坑是否足夠、廁所地麵材料是否具備防滑功能等的地步。

應該看到，一方麵，接受SA8000將對中國企業是一個致命的打擊，因為中國企業及其產品在國際上的競爭力主要是體現在價格上，而這種價格優勢就是建立在勞動力成本的控製方麵。事實上，中國很多企業基本上都不遵守《勞動法》的規定，延長勞動時間、不發加班費、不顧及勞動安全等，有的企業甚至與員工簽訂兩份合同，一份是真實合同，一份是按《勞動法》規定簽的假合同以應付政府部門的檢查。而SA8000的考察內容，與我國勞動相關法律法規相比，更加細致且易查。其中如使用童工、體罰員工、收取押金等，一旦發現，將被永久取消訂單；另外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細節，如車間一定要配備應急藥箱、洗手間水龍頭一定要24小時開著等，也與訂單直接掛鉤。而與印度將前來核查的外國人軟磨硬泡擋在廠門外不同，中國各方通常對外國人一路綠燈，把中國企業內部的商業機密（如果有的話）向外人洞開，而SA8000檢驗與複查基本上是隨時進行的，屆時中國企業將無任何秘密可言，而由於企業與政府構成社會組織主體，對中國企業的了如指掌對於中國的國家安全也將構成顯而易見的威脅。

同時，西方的工業化進程是建立在對殖民地的掠奪和屠殺的基礎上，作為後發國家的中國，沒有類似英國工業化時將一半的人口移居到殖民地的條件，必須在本土完成整個過程。而現在西方人拿著他們經過漫長而血腥的工業化進程已經成熟了的標準，來套用仍然處於起步階段的中國，未免有將新興工業化國家的企業和工業扼殺在搖籃中的嫌疑。SA8000如果應用在中國，將使中國企業由於生產成本激增而徹底喪失國際市場競爭力，造成大量中國企業破產倒閉和員工失業，對於中國日益嚴重的就業局麵火上澆油，進而可能引發社會動蕩，危機國家安定。

但另一方麵，我們也不得不看到，在目前普遍存在的有法不依的情況下，企業員工權益得不到基本保障。這次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強調的轉變，也隻是從死亡人數控製向職業健康方麵的調整。如上所述，員工健康僅僅是SA8000標準中的一個項目，既便是把員工培訓也放到職業健康範疇，類似員工居住空間、勞動環境、工會權利乃至廁所狀況等，卻的確是與員工工作生活密切相關的。所以在這個意義上說，SA8000對員工來說是一個幸事。

表麵上看，SA8000擊中了中國企業的軟肋，使得企業不得不按照西方規則行事，否則就被甩出市場運轉之外。但是，從本質上看，該標準“社會道德責任”的稱謂與內涵，恰恰擊中了我們社會的軟肋，在企業操作層麵上，將中國與西方在社會道德這個如今很多國人談之色變的敏感點上，或許是不經意或許是老謀深算故意為之，結果是雙方撞了個滿懷，成為越來越多中國企業不得不麵對的社會道德責任方麵的發難。

於此看來，國家安監局所謂的轉變，也不過隻是個開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