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民俗:
賣小金魚的,剃頭的,修搓衣板的,收破爛兒的
我們家住的大院緊靠郊區土城,隔三差五就會有一些不速之客光顧此地:賣小白菜的,賣香瓜的,賣京白梨的,賣小雞仔的,賣大棗的,最吸引孩子們的是賣小金魚兒的,剃頭的,修搓衣板的,收破爛的。
賣小金魚兒的常客是一位七十上下的老頭,精瘦精瘦的,人特別有神兒 ,每一次,人還沒進大門,吆喝聲已經傳遍整個大院:“賣小金魚兒唻,買小金魚唻......”聲音高亢悠長,離老遠都能聽見這神仙般的喊聲,一進院裏,他那破舊自行車還沒支好,便引來一大群孩子們,老先生把自行車架在院子當中,輕輕地將特製魚缸放在地上,清澈的漂浮水草的水裏一條條活蹦亂跳的金魚、熱帶魚遊來遊去,孩子們擠過來擠過去,盯著自由自在的魚兒,眼瞳跟隨金魚、熱帶魚變幻不止的身體流線快速移動。
不一會兒,一些孩子的父母也加入到觀看人群當中,身不由己地為自己的孩子買上一、二條漂亮的紅色的五彩繽紛的觀賞魚,時間長了,許多孩子與老頭混熟了,他標誌性的吆喝聲深深印在孩子們天真純潔的血液裏。
除了賣小金魚兒的,時不時還會來剃頭的,時至今日,我依然記得剃頭把式獨特的招攬生意的絕活,剃頭師傅右手握著一個上端緊閉的鐵夾子,左手持一根不粗不細的鐵棍,當鐵棍劃過鐵夾閉合的上端時,立馬兒發出嗡嗡震響,如同條件反射一樣,聽到響聲,頭發長的男孩兒撒丫子跑到院兒裏,排好隊,等著剃頭把式給自己理發。
在這眾多小商小販中,印象最深的是一位修搓衣板的女商販,那一天,剛吃完晚飯,孩子們三五一群地在院裏玩耍,男孩兒玩攻城、打尜,女孩兒玩跳皮筋兒、抓羊拐兒,一位幹瘦幹瘦的中年婦女,走進大院,用那破鑼嗓子大聲吆喝:“修理搓衣板啦,修理搓衣板啦……”孩子們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像看神經病人一樣望著那位瘋狂叫喊的女人,更有一群“壞小子”跟在她身後罵咧咧起哄,中年婦女走累了,坐在一棵老槐樹下,掏出手絹搧來搧去,爾後,拿出隨身攜帶的工具和一塊舊搓板,仿若做廣告那樣,像模像樣地修了起來,很快,有顧客上門,“壞小子們”也不再鬧了。
而對於院裏所有人來說,最盼望的就是:收破爛的,但凡收破爛的“進村”,男女老少就仿佛過節一般,翻箱倒櫃地找出舊報紙舊雜誌廢銅爛鐵......,拿出來換錢,通常,來收廢品的是一位說話幽默的幹巴老頭,騎著裝滿麻袋的平板車,平板車後麵坐著一位負責開票的胖胖的北京大媽,老頭精力陪兒充沛,用一杆秤忙個半死,每約一次,都要習慣性地轉過頭,衝著坐在平板車的胖大媽如若說相聲似地高叫一聲:“ 五斤廢報紙“,“ 兩斤豬骨頭“,“ 六斤破布毛”,十斤廢紙”,“半兩銅絲”, “七個玻璃瓶子”......,胖大媽心寬體胖,講話麻辣燙,如變戲法似地扒拉著算盤珠子,記完賬,痛痛快快地把錢交到顧客手上。
我們家的破爛總是由我來賣,換來的錢,我會樂顛顛兒地買一根糖葫蘆、關東糖......,一本期待已久的小說、詩集......
時間過得飛快,彈指之間,一撥一撥孩子們都長大了,若幹年之後,很多家庭由大院搬到了嶄新的高層公寓,某一天,發小們突然覺得似乎缺少了點兒什麽,生活在一天天變得更加美好,人們已不需要在院子裏買金魚,觀賞金魚,更不會有人去修什麽搓衣板,可是一種說不清道不盡的遺憾一直無法從心頭抹去,直到今天,大家還不由地想起那精瘦精瘦的老爺子賣小金魚兒的吆喝聲,中年的剃頭師傅,搞笑的修搓衣板的女能人及黃金搭檔----收破爛的幹巴老頭,開票兒的胖大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