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什麽學位,大家時間處久了,開爬梯聚在一起說話間指生人也就是“那個男的,那個女的”。
時寒梅剛來到新澤西華人群的時候,男人們第一先看她長得俊不俊。還可以,1.55米個頭,剛剛三十歲,眼睛大小合適,笑起來有點傻,可能是四環素牙的原因,黃斑可見,整體上看不太靈活,有點拖拉,從紐約大學拿了博士學位剛在一家大型製藥公司實驗室上班。而女人們背後的評論,則幹脆說她很醜。看來,男女同時評論一個女人的長相還是以男人的眼光為準,相對公平:“長相不醜,有點黏糊”。
一個人沒有什麽大事,周末隻要有爬梯聚會就會準時出現。90年代中期,八九民運以後來美的學生基本上開始穩定下來,拿著碩士,博士學位找到工作,買房子,生孩子,家家戶戶忙得熱火朝天,對這個另有企圖的年輕女人沒有特別的關心或者八卦,隻是在不斷聚會的時候,彼此打招呼,才由生到熟地熱絡起來。大家學位都高,個個介紹過以後,都以名字直接稱呼,絕不會小王,老李,那樣檔次太低,同時也絕不稱呼王博士,李教授,這就叫彼此彼此,你我心裏有數就可以了。
後來,大家就問起來她的男朋友為什麽不來。再過幾個月還真來了,是她大學的師兄,過去上學的時候,經常一起在實驗室做實驗。姑娘初來乍到,摸不清頭緒的時候,師兄幫了好多忙。他早兩年也已經在新澤西另外一家製藥公司上班。大家問到買房子等事情,兩人略顯尷尬。後來,她的朋友圈介紹人私下裏解釋,男人有家有孩子。哇,原來是這樣,大家不置可否,誰的日子誰過,咱管不著。 隻是後來她生了孩子,過了好長時間再次到中國人群找老奶奶看孩子的時候,人們對她才有了另一層的評論。一個女人背地裏不屑地說,“野種!” 嚇得一屋子男人不敢做聲,看來怪嚴重。
時寒梅一根筋,認準了這個師兄,在學校大姑娘的時候就被哄到被窩裏,從此把自己認作是這個男人的人了,一葉障目 不見泰山,眼裏隻有他,而他在被窩裏信誓旦旦地保證以後離婚娶她。然而連豬都不信的鬼話,她信!
其時,時寒梅的爸爸從老家來看女兒。發現閨女老大不小了,與一個有婦之夫纏在一起,撕也撕不開,這兒又不是他的地盤,說話沒有什麽用。這個爹夠狠,給閨女出了一個主意,既然你非他不嫁,我不說什麽了,那就這樣吧。你想想,萬一他十年離不了,你都四十了,生孩子危險大,這個你懂吧。倒不如先與他生一個孩子,自己養著。你工資高,房子大,請個保姆照顧就可以了。將來不管怎麽樣,你有後啊。哎,老爹平時說話辦事不著調,還就這條建議中聽。
說起來生孩子是大事,需要男女共同商量,其實她是萬事俱備 隻欠東風,生孩子分分鍾的事,隻要不耽誤男人吃葷就可以了。男人煞有介事,深思熟慮的樣子,確定了將來他不要麻煩任何事情,女人更不會以孩子要挾以後,麵色由陰轉晴,何樂而不為。孩子就這麽誕生了,而且還是男孩。男人假惺惺地說,他們王家這一代失傳,就這一根獨苗,要不取名王念?時寒梅早已把父親丟下的精囊妙計記得爛熟,沒門兒!他的名字早就起好了,叫時贛,除非你與我正式結婚。有道理,讀書人這點道理容易懂,男人嗬嗬地應和,看著自己的種,還是有一種奇特的感覺,好!我的種,跟媽姓,又能怎麽的?於是,他這一段時間跑得勤快,買這,置那。孩子咿呀的時候,兩人就讓他喊爸爸。
孩子已經上小學了,爸爸說,姐姐在高考期,不能鬧離婚,怕毀壞孩子的前程。
時寒梅聽了,安靜下來。驅車紐約唐人街找到算命先生,掐指一算,她四十歲以後才有結婚可能。可如今眼見著四十三歲了,還沒有落實,也是幹著急。
女孩上大學了,男人說,女兒大學需要錢,離婚了,就會影響她的學業,再等。
然後,考研。男人又說孩子正在考研究生,需要集中精力,離婚了肯定會影響她........ 吧啦吧啦。
你他媽的還有完沒完!時寒梅憤怒已極,你死去吧,你這個騙子!把孩子爹給罵跑了。沒過兩個月,又盼望著他過來,不然的話,單親家庭的孩子心理健康會出問題。就這樣,吵吵鬧鬧,風風雨雨,孩子大了,今年秋季已經上大學了,這婚還是沒有結成,爸爸卻跑到大陸搞什麽創業去了。
孩子依然認爸爸,爸爸依然認兒子,爸爸媽媽依然不能結婚。
最有悶勁兒的還是女孩子的媽媽,別以為人家蒙在鼓裏,嘛事不知,其實她就是穩坐泰山,隻眼兒譏誚這兩個猴子在耍戲。
看來,時寒梅心眼真得被堵死,以後也就隻能這樣了。
那兩句歌詞是什麽來著:若非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 。。。沒事兒,孩子大了,時寒梅的人生還有一大截骨呢,誰說就沒有翻盤的希望?相信她不會白叫這個名字,也不能白白經曆這一場薄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