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大革命唱革命歌曲跳忠字舞,早上對著毛主席像念語錄,晚上睡覺前對著毛主席像念語錄,這叫早請示晚匯報,以表示對全國人民心中的紅太陽毛主席無比熱愛。
上課,全體起立!
虞超隨著全班同學站立起來,對著毛主席畫像一起喊,衷心祝願毛主席他老人家萬壽無疆,一個班上五十個學生,喊聲震天。
此時,一個惡作劇念頭湧上來,這要是喊我自己萬歲,該有多好玩兒。於是,他眼珠賊一般地四下轉忽,偷瞄同學。每個人都在全神貫注一本正經地張開大嘴喊口號。趁著班長領頭高呼下一個口號毛主席萬歲的時候,隨著眾人,他偷梁換柱地高聲嚎叫,虞超萬歲。臉上一本正經,那意思,他喊的就是毛主席萬歲,不知道誰喊的虞超萬歲,如果追究的話,他想好了詞,如此對付。
那個年月這是犯天條的大罪,他還算是機警,盡管左右倒是有一兩個男同學模模糊糊聽到雜音,但是無論如何沒有敢往那兒上麵聯想,而且他的表情是那麽的自然無辜。沒有人揭發,自然就沒有發作。事後,像逃離殺人現場的逃犯,來到安全地點,大出了一口氣,暗自慶幸。自此,卻再也沒有幹過第二次。雖然頑劣,卻也有心機。
他人極瘦小,臉兒又尖刻,而眉毛出奇地濃重,劍一般地斜插在腦門上,餃子皮似的單眼皮兒,平薄透明很有古風,走路不著地,飄,與水滸傳裏的鼓上蚤時遷有得一拚。中學生男孩子起外號那是蔚然成風,除了你一本正經打人家不讓喊,大多數人都有一個外號。所以,虞超不叫虞超,外號鼓上蚤是也。
鼓上蚤出生於教師家庭,瘦高年邁的父親希望他將來能有出息,家裏日子再窮也擠出一點家教支出,讓他師從南京藝術學院畢業的王老師學提琴。自小學開始練,拉到了初中,就拉出點意思。文化大革命沒有所謂著名小提琴練習曲,隻能拉樣板戲,他最拿手的是白毛女“北風那個吹。。。”
夏天吃過飯來到公園,與幾個要好的朋友拉提琴,吹笛子,拉二胡,共同演奏幾個單曲。在文化沙漠礦區,無人感興趣。
請同學們到家裏看他的國畫習作,雖然剛剛學畫,給大家表演了幾筆,毛筆沾一點兒黃顏色,側向筆尖從上往下依次輕輕點了三下,中間留有均勻的縫隙,兩邊兒點出更大一些的扇形,然後再換上更細點的毛筆,沾上黑墨汁兒在黃點兒的空白處細細地畫了三道,在頂端左右點了兩個黑點,往上方左右各畫一條弧線,扇形的上沿勾出一條細線,此時,大家恍然大悟,這是一隻活靈活現,生動可愛的蜜蜂。大家對他刮目相看,多才多藝啊。
高中快畢業的時候,班裏出現了爆炸級的震撼新聞。
鼓上蚤與大狗子腿談戀愛了!
男女同學之所以吃驚,一是高中不能談戀愛,二來他們簡直不是一個物種。
大狗子腿是班上看起來年齡大一點的姑娘,能有如此之生猛外號,可見必有過人之處。先看個頭,一米七三,鼓上蚤一米六,就算這不是問題,那麽,骨骼架構呢。大狗子腿屬於寬廣魁梧型,臉盤大如麵盆,肩寬能扛麻包,關鍵是整個身子歪脖子棗樹似的從上到下不直溜,膚色黢黑抹著劣質歪歪油,腐爛甜酸味道刺鼻。在班裏學習成績不是最後一名,也在最後五名。男同學眼裏,她不僅沒有魅力,甚至還膩煩人,又黑又醜還做作得緊。
但是,她不介意,春華季節,萬物發情。讓人懷疑,難不成體積大發出的荷爾蒙也濃鬱。大家這才回味,怪不得最近一個時期,大狗子腿進教室前,先定定地站在門檻上幾秒鍾,對著班上男同學掃射,好像要確認沒有進錯教室。特別當她穿上一件新衣服的時候,站的時間更長些,嚇得座位上的男同學紛紛轉頭有話沒話地給同桌瞎扯。
鬧心。
然後,那雙草驢腿邁進來,膝蓋向後腿打彎兒,一撅一撅地走,踢踢踏踏。
全班同學瞠目,嘩然,鼓上蚤騎草驢,搞得什麽鬼!
人野,沒有這麽野的。你鼓上蚤吃了豹子膽,還是你鼓上蚤吃了迷魂藥,全世界找誰也不能找她。我的個天老爺啊,全班男同學心慌意亂,全班女同學滿目鄙夷。
鼓上蚤啊,你長得一雙驢眼麽?!
虞超自從有了讓他放心,同時也讓全世界放心的女人,那些一起拉琴的老朋友作鳥獸散遁形無影,消失得幹幹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