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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右派同窗上官先生(上)

(2022-12-05 16:33:45) 下一個

  為了滿足廣大農村缺醫少藥的需要, 五十年代中期, 我們學校連續兩年擴招, 由於學校前身是頗有盛名的“齊魯大學醫學院”, 吸引了不少南方各省、市的學子前來, 其中上海學生居多。在我們班裏的七、八位上海學生中有兩位男生。上官先生便是其中的一位. 因招生名額太多, 宿舍不夠分配, 我們二十幾位男生被擠到一間廢用的職工食堂的大房間內, 上官也就成了我同一宿舍的同窗之友了.

   初次見到的上官,  人高高瘦々的, 穿著一身蘭色的豎立單領和三個口袋的典型學生裝. 他不愛運動也不多言語, 偶爾愛開個玩笑, 空閑時間拉々二胡. 他的二胡技藝高超, 最愛拉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 不久後便成為學校樂隊的高手. 在學校舉辦的周末舞會上, 無倫是交際舞或是倫巴都是輕盈敏捷而又有板有眼, 換來了同學們的舞師之稱。他生活十分節儉, 表明家境並不富裕. 全靠校方提供的助學金。因來自十裏洋場的大上海,畢竟見多識廣, 比我們這些土生土長的山東學生顯得聰明、靈活, 當 然 也 免不了顯得有些自以為是和清高。

  第一年的大學生活堪稱為黃金時代。那 時 學 校 推 出 “自由支配時間”的政策深受學生歡迎, 除了不得曠課外, 其餘時間完全自行掌握安排, 隻要能通過考試成績,他人無權幹與和過問私人生活. 當 時 也很少有政治學習, 每周末常規舉辦舞會或放映蘇聯及西方的經典故事片, 以調節學習生活.

  五七年初夏, 中共開展了黨內整風運動, 並動員黨外人士極積參與, 本著知無不言, 言無不盡, 言者無罪 , 聞者足戒, 有則改之, 無則加勉的精神. 舉行了各種形式的座談會、交心會、神仙會,給黨提建議和改正不良作風, 結果最後都陷入了老毛的“引蛇出洞, 消滅異己”的騙局和陷阱之中.

   當 時在我們宿裏也有了一些有爭益的討論, 有的同學認為右派分子說的殺共產黨人是反動言論, 上官則表示共產黨人不是不可以殺的. 當違背了人民的利益時, 就像當年天津的劉青山、張子善不就因貪汙腐敗而判了死刑被處決了嗎?.看 如 今  因貪汙腐敗被判處死刑的共產黨人更是大有人在。

 當反擊右派進攻戰役開始的前夜, 為了商討和布置行動計劃, 我班的團支部書記開會到深夜二點多才返回宿舍, 次日仃課, 教室佈置成批鬥會的會場, 會前全體團員召集了一次緊急會議,動員佈署了戰鬥的目的和任務.於是一場批判上官的鬥爭便揭開了序幕.

   起初本著是百花齊放, 百家爭鳴, 真理越辯越明的精神, 上官對他們的斷章取義, 歪曲事實, 據理力爭,但 爭辯無果. 次日卻招來了以黨員和調幹生為主的其他幾個班的學生前來助戰, 整個氣氛大變, 上官的右派分子已成定論. 不再是通過辯論, 以理服人, 而是強詞奪理, 仗勢欺人, 欲加之罪, 何患無辭. 。。昨日大家還友好相處, 一覺醒來便反目為仇,誓不兩立, 這種變臉之速對我這個不足19歲的毛頭小子十分不解, 在這惡列的環境中, 我隻有用沉默無語來做為一種抗爭. 但這種抗爭換來的卻是同情右派分子,小資產階級溫情主義,進而上升到嚴重的立場問題等等,隨之大帽子也接踵而來,隨後跟來的那 大々小々的自我思想檢討會就 沒 完 沒 了, .要刨根問底從思想上徹底解決. 於是乎就有了寫不完的檢查、流不完的淚. 挖空違心的詞用絕了, 眼淚流乾了, 總算在反右鬥爭中給予了本人政治及格的評分,以觀後效”.。 

  終於總算過了反右運動的這一關, 該送牢獄的、勞教的、監督勞動的都各就其位, 所幸上官受到的是最輕的處罰, “在群眾的監督下, 繼續上課學習, 但每個季度要向校方遞交一份思想改造和政治學習的報告”. 一年後, 不知何故, 校方宣布摘掉他頭上戴的右派分子帽子, 帽子除了, 可依舊享受著右派分子的一切“福利”待遇. 此時聽到的二胡聲不再是“二泉映月” ,而是悲涼的“病中吟”。

  我校女生多, 為滿足省級幹部周末舞會的需求, 便組建一支陪舞的半專業舞蹈隊伍, 最值得這些女同學驕傲的是她們都曾和毛澤東、劉少奇、朱德、周恩來等中央首長共舞過. 為了調節舞會的氣氛和口味討好領導, 我們的團委書記費盡心機, 把在學校表演過的優秀文藝節目搬到舞會上演出, 那時我們表演的“逛新城”準備搬上舞會, 排練時伴奏的主力全仰仗上官, 但演出時上官突然消失.,事後才知道右派分子的政治權力必須被剝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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