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要怎麽說

老爸是倔強的老古板，從來不懂回轉，

老了也沒圓融。每天的生活從來沒變

過，固定不變的路線晨練，吃同一家早

餐店，時鍾般的準點回家。那天晨練遲

遲沒回，媽媽沿路找，遠遠看他，搖搖

晃晃的走，身上都是泥。媽媽問，怎麽

了，他說摔了。媽媽也沒想太多，

扶他回家歇歇再說。第二天，剛起床

他就一頭栽下去，這才送了醫院。第一

次中風，全家人都沒經驗，不知如何麵

對。我開始忙著訂機票，他也終於醒

了。摔了幾次，沒傷到骨頭，可手腕腫

著不能用力，翻身要人幫忙。他不肯打

擾陪護的媽媽，幾番掙紮，弄髒了衣

物，他羞愧地自責。媽媽偷偷告訴我，

在電話那頭我拚命忍住哭泣，抑製著顫

抖地聲音。老爸，我說，不要不服老，

被照顧不是丟人的事。這就是老爸給我

們的教育，從不打擾別人，獨立自主，

安靜地埋頭做事，不會拍領導馬屁，也

不愛交際。子女們沒人做官，沒人大富

大貴，平平凡凡，沒有太大的能力帶多

少錢回家，也不向家裏伸手要錢。有時

我們自嘲，要是大家有遺傳一點老媽的

開朗外向，最少也能混個小官吧。家教

超越一切外力影響，我們互相關愛，卻

不懂表達，就像爸爸對媽媽的愛情。

愛，深深的愛，卻從未說出口。媽媽的

愛很文青，她寫信放在我們離開時的行

李箱裏，每次都讓我在打開行李的刹那

哭一陣子。

回程路遙，這一次，也許，我終能開口

說，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