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布拉格之前,太太說一定要看一個人:慕夏。
“慕夏是誰?沒聽說過啊”,我好奇。
“說你笨你還不承認。看看這個,在家裏掛了一年多了吧!”,太太手指向家庭房壁爐左側的一幅poster。
那是一幅戲劇招貼畫,前年春天去DC看櫻花時在華盛頓國家藝術畫廊買的。
“作者原來是慕夏!不過一個畫poster的,值得專門看嗎?”,布拉格是萬都之母,好東西多了去啦。
“你不懂,罰你做功課!”,太太不耐煩了。
這個慕夏還真是畫招貼畫出名的,在西方藝術界聲譽一般,在布拉格卻是大大的有名,為他專設的博物館就有兩家。
於是我們決定在布拉格尋找三個人:慕夏、卡夫卡,當然還有德沃夏克。
德沃夏克就不用說了吧。
進入二十世紀下半葉以後,作家卡夫卡越來越被人們重視,其超現實的“荒誕+迷幻+異化”表現主義寫作,對加繆、薩特等人影響很大,他的《審判》、《城堡》、《變形記》等影響了幾代人。
到了布拉格才發現尋找這三個人既容易又困難。說容易是因為這三個人的足跡到處可見、街頭巷尾庭堂樓閣,不經意中就碰到大師的某幅名畫或創作某個名曲名著的居所;說困難是因為它們太散落,對旅行者來說難於在有限的時間尋找這些零零散散的足跡。
所以我們不特意尋找。
到布拉格的當晚我們就和兩位大師不期而遇,那是去布拉格市民會館Obecní d?m 聽德沃夏克。大師的《自新世界》自是令人熱淚盈眶,而市民會館的穹頂就是慕夏所作。
市民會館慕夏的穹頂畫 - 音樂會見《自新世界-布拉格的音樂大師們》
第二天早上我們去了猶太角,那裏有五所猶太會所Synagogue以及著名的老猶太墓地。就在我們步出舊-新會所,走向西班牙會所時,看到了這樣一幅奇怪的雕塑:
原來是卡夫卡紀念碑(Kafka Monument),原型是其第一部小說《失蹤者 Amerika》,卡夫卡學會每年授予卡夫卡獎得主的獎品就是這個雕像的12英寸縮小版。而卡夫卡就住在旁邊的 Dušní 街27號。
布拉格奇奇怪怪的雕塑多如牛毛,大多來自大衛•切爾尼 David Cerny,不過這一尊的作者不是他。其實卡夫卡最有名的雕塑也是來自切爾尼,有興趣的可以看一下這個視頻:https://youtu.be/UPR8s-Guhqw
切爾尼的雕塑
慕夏博物館位於新老城交界的Panska 大街,離我們的住所隻有十幾分鍾。第三天早上,我們溜溜噠噠地過去了。
新城
博物館很小,主要是慕夏的招貼畫,而且不許拍照,半個小時就看完了。在太太還在一幅幅駐足時,我看了一下慕夏這個人的介紹:
1894年,臨近聖誕節了,慕夏裹著毛毯呆坐在他巴黎狹小的公寓裏。他早已過了而立之年,但是作為一個畫家他依舊為生計掙紮。這時有人敲門,是他任職的藝術公司的經理,原來歌舞劇《吉斯蒙達Gismonda》上映在即,而當紅明星莎拉·伯恩哈特Bernhardt卻要重新設計她演出的招貼海報,但是名氣稍大一點的藝術家都回家度假去了,隻能把慕夏這個廖化拉出來墊背了。 《吉斯蒙達》歌劇的故事背景是中世紀的希臘,講述的是女公爵吉斯蒙達與平民小夥的愛情故事。百無聊賴的慕夏用自己的詮釋設計了吉斯蒙達:她是慕夏心中的希臘女神,高雅、善良、同情親近卑賤的人;背景帶有鑲嵌畫特征、而公主的服飾花紋則具拜占庭風格。這張海報張貼到大街小巷之後巴黎萬人空巷,甚至有人在夜裏揭下這些海報頭回家裏,於是慕夏一夜成名,他設計的海報、戲票、戲裝、首飾甚至是舞美都成了人們追捧的東西,先後被奧匈皇帝授予騎士封號和法國政府授予騎士榮譽勳章,在當時也隻有畢加索和達利這樣的大師才有這樣的榮耀。 慕夏成名的招貼-吉斯蒙達-網絡圖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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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夏的春夏秋冬-網絡圖片
布拉格城堡St. Vitus大教堂,慕夏設計的花窗玻璃
下午我們去了布拉格城堡。在St. Vitus大教堂徘徊了兩個小時、又到城牆邊俯覽一通伏爾塔瓦河順便感慨一番後後,我們進了黃金小巷Golden Lane。
這時天色已暗,小巷裏多數商店依舊關門了;盡管門洞大開(進黃金小巷是另外收費的)依舊遊人寥寥,但這恰恰是我們想要的。
一棟藍色的小房子還開著門,是一家書店。黃金小巷裏的房子都很小,而這棟藍色房屋在小巷裏也是最低矮的;進去之前我瞥了一眼矮門上方,門牌上寫著“ZZ”。
“ZZ“
在矮房子裏住過的卻是一位巨人。
寫完《判決》和《變形記》以後,卡夫卡抱怨他生活的猶太角幹擾太多。“為了寫作我想要孤獨”,他說。於是1916年初他在這裏租下了22號這個小房子,屋外沒有花園、屋內沒有浴缸。他在給友人的一封信中說,“步出住處的門,便踏上了寂靜的街道路麵上的積雪,……,今天它完完全全地適合於我了,包括門前那美麗的上坡路、那裏的寂靜”。
這時的卡夫卡跟外部世界是隔絕的,但是他的思緒卻在孤獨中生出了翅膀。
天馬行空般的孤獨中,《城堡》、《鄉村醫生》和《饑餓藝術家》 出世了。
孤獨中誕生的著作
讀生活在22號卡夫卡,沒有比傍晚更合適的辰光了。閃曳的街燈散發著昏黃,在空無一人的小巷中遊蕩著,思緒卻飄起來了。
空無一人的小巷
有意思的是,現代布拉格人是通過湧入的歐美遊客才認識卡夫卡的。卡夫卡去世後,德國占領了捷克,德國人禁止其作品發行;二戰結束後,有反德情緒的捷克人抵製德語作品;接著是蘇俄統治期:因為卡夫卡預言了即將到來的專製統治,共產政權也不宣傳他的作品。直到1989年的天鵝絨革命之後,來自西歐和美國的遊客開始湧入,想要一睹與卡夫卡有關的景點,捷克人才意識到他的重要性。一位布拉格人回憶說:“一個穿著卡夫卡T恤的美國人跟我打聽卡夫卡,我說:‘卡夫卡是誰?是你們美國人嗎?’”。
說起來,這裏還住過另一位小說家。1929,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雅羅斯拉夫·塞弗爾特曾住在12號房;1977年塞弗爾特和哈維爾共同發起和簽署了77憲章。
離開布拉格的前一天,在二度造訪布拉格城堡後,我們在下午來到了捷克國家畫廊,這裏專門為慕夏的“斯拉夫史詩 Slav Epic”修建了一座巨大的展廳。
1910年,慕夏從美國回到布拉格。此時的慕夏已是“新藝術 Art Nouveau”的領軍人物之一,他打算用手中的畫筆寫一部宏大的民族史詩。
慕夏用了十六年才完成這部史詩。組成它的二十幅巨型油畫,每一幅都濃縮了斯拉夫曆史上的一個瞬間,用以記錄這個民族的掙紮、反抗與歡愉。這時他畫風雖然趨向寫實,但是明暗、冷暖色彩的變幻依舊讓人們知道這是慕夏。
《斯拉夫史詩》是慕夏傾其一生的抱負,他也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納粹在1939年占領布拉格後旋即逮捕了他,當年夏天,慕夏因肺炎去世。為斯拉夫而死,這也許是慕夏希望的歸宿。
因為納粹和蘇俄的占領,一直到2012年布拉格才兌現其對慕夏'為《斯拉夫史詩》建一座展廳'的承諾,我們也才有幸看到這一組巨作。
斯拉夫史詩及巨大的展廳-網絡圖片
國家音樂廳前德沃夏克的雕像
德沃夏克【注1】、慕夏和卡夫卡三個人構成了現代的布拉格,這座城市真是三個人的城市【注2】。
【注1】見拙文《自新世界》-布拉格的音樂大師們》。
【注2】說起來米蘭·昆德拉(Milan Kundera)也是布拉格的驕傲,無人不知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的背景就是布拉格之春。不過米蘭昆德拉長年時候在法國,自任為法國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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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確實開了招貼畫成為藝術的先河。
謝謝閱讀評論。
也謝謝作者的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