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出層雲

淺黑色的天邊有灰藍色的層雲，下麵一層是深藍的密密水麵，上麵一層卻是淺藍的絲線。絲線們牽著一朵朵的繡著些許金邊的黑籃棉花糖，沿著機翼的邊緣緩慢地向後退去。雲層的下麵是遠處的深色未名森林和近處的點點繁忙燈光，仿佛還在沉寂地睡著。飛機輕輕巧巧地轉了一個彎，便載著我向剛才那似乎在機翼上就垂手可得的雲彩飛去，可是迎麵撲來的是卻是飛機裏的冷氣。很快的，棉花糖已鋪滿了我的腳下，那漫天漫野的棉花，托著這儼然已淡去的夜的溫柔，承接著前方輕輕泛紅的晨曦，叫人實在渴望，能夠從飛機上跳下去，而在棉花上歡快地彈跳。

 

晨曦緩緩地昂起頭來，粉紅在一望無垠的淺藍的邊緣，溫柔得如水一樣。大概是見不得這樣的溫柔，飛機又輕巧地轉了一個身，我的眼裏就隻能見得一道從容的湖藍，在雲海的上空蕩漾。飛機的翅膀，垂直指向天空的那一扇，幹淨得像絲絨擦過，光滑到似乎一塵不染，而水平的這一段卻儼然有昨夜暴雨衝擊過的印子，好像淚痕未幹。但它們都在一起，整齊地切割著藍的天和白的雲，飛向我們所有人期待的遠方。

 

晨藹的粉紅又亮起來了，飛機裏的燈也亮起來了。我回頭看看飛機裏的大家，貌似所有人都抬起了頭，眼裏都是新的閃亮的光。一位年輕的金發碧眼的空姐拿著垃圾袋過來，她的笑容綻放得像一朵鮮花，是世界最美的告別的儀式。不到幾分鍾的時間，我再向窗外望去，遠處所有的棉花都已經染上了粉紅，腳底卻還是潔白如雪。一道金色，滑入我的窗戶，吻過了我前排的座位。我抬頭看看前座的乘客，他摸了摸他的眼鏡，似乎也微笑起來。我們在雲層裏下降，大地開始清晰，樹林開始密集，車流開始川流不息，後座的小朋友開始喃喃自語。一切又開始了熟悉的煙火氣息，是那樣的親切，讓我的思緒瞬間無語。